进学,伺候的宫人太监们都是留在外头的,身边也只带了伴读。人少,见着曾大学士来了便立时都静了下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领着诸人起身给曾大学士行礼——天地君亲师,虽然君在师前,可皇家为天下人表率,自然是要显出尊敬师长的样子的。曾大学士受了众人的礼,然后回礼,最后才请诸人坐下,翻开手上的《左传》,清清嗓子才徐徐道:“今日讲《左传》。”

说罢,他看了一圈,目光掠过姬月白时见着她颊边未消的红肿倒是顿了一下,不过他自也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这便掠过姬月白,点了姬月白身边的大公主:“大公主先起来把这第一页念一遍吧。”

众人的水平不一样,大公主和姬月白是公主,年纪也小,曾大学士现阶段也就叫她们认字背书什么的,至于什么微言大义——正所谓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大公主自来便不是个怯场的,见曾大学士点名,这就站起身来,慢慢的将这《左传》开篇念了起来:“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賵。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左传》属于编年体史书,也就是说它是按照时间——某年某月某日的顺序来记载历史。而这一年里,郑伯克段于鄢是占据大篇幅的大事,《左传》开篇说的就是这个。

曾大学士慢条斯理的又将郑伯克段于鄢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然后开口询问底下的学生:“你们怎么看?”

从景和宫回来的夜里,姬月白与她小吵一通,最后却说:“不若还是叫我搬出永安宫,也省得碍了母妃的眼。”

前些时候,姬月白顶着受伤的脸在闻知阁里闹了一通,把偏心之说嚷嚷得众所周知,按长嫂张夫人的意思便是“按规矩,无lùn_gōng主还是皇子,到了进学的年纪都是要搬出去单住的如今二公主这几句话传将了出去,陛下少不得也要多想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过去张淑妃虽也气得牙痒可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她心念一动,已是明白了姬月白这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的真正目的:她想要搬出永安宫。

既是明白了,这么个关键时候,张淑妃自然也顾不得计较女儿搬出去这事会不会伤及自己脸面,很快便打算服软。她顺势垂头,咳嗽了两声,待得声气稍稍缓了缓,她便软下声调,低柔又婉转的叫了一声:“皎皎”难得的示弱语气。

姬月白听这声气,便也猜着张淑妃这是与她示弱,表示有意配合。她确实是不想真和张淑妃闹得两败俱伤:虽然张淑妃百般苛待她,可她却也没真气到那份上。事有轻重缓急,她当前最要紧的是要搬出永安宫——要不然,哪怕揭穿了张淑妃欺君之事,张淑妃被皇帝责罚,她也得蹲永安宫里跟着受冷遇。所以,与其鱼死网破的闹开,不如先借此拿捏住张淑妃,逼她让步。

趁着传旨宣太医的太监还没出门,姬月白靠在皇帝怀里,用小手拉了拉皇帝的袖子,主动开口道:“父皇,我看,还是叫陆太医过来吧。”她是早便思量过局面的,劝人的话倒是十分流利,“这几日母妃的病都是陆太医看着的,还是要寻个知根知底的人过来看看才好。”

皇帝心念一转,倒也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便让人先叫陆太医过来看脉。

张淑妃听说请的是陆太医,心里也不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仍旧有些犹疑女儿闹了这么一通究竟是要如何收场。

也是亏得底下人腿脚利落,不一时便请了陆太医来。皇帝心里担心张淑妃的病情,沉着脸先叫陆太医上去看脉,一句话也没多说。倒是陆太医有些个忐忑,十分担心是张淑妃装病的事情被发现了,不由暗暗的去看张淑妃的眼神。

张淑妃却也摸不着姬月白那孽障的思绪,只怕是多说多错,惹急了姬月白便要戳穿她假病的事情。所以,她便也端出柔弱病美人的模样,靠着缎面软枕,低垂螓首,柳眉似蹙非蹙,只轻轻咳嗽着,一句话也不说。


状态提示:69.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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