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自欺欺人, 但这么一想,张淑妃心里算是舒坦了,面上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偏偏她又是个别扭脾气, 哪怕心里早就想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想要叫姬月白去受方太后的磋磨, 可眼下却还是故意装出慈母的模样, 絮絮的教训道:“慈安宫里不比别处,你若是过去了, 不可淘气、不许任性, 必是要懂事些,恭敬些万不可惹了你皇祖母生气。若有错处,惹了你皇祖母生气,母妃我头一个不饶你”
姬月白想着:说不得也是最后一次了,索性便耐下心来听着张淑妃的啰嗦。
反到是一侧的方宸妃, 笑着插嘴道:“我知道, 淑妃妹妹这是舍不得皎皎,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只是这又不是去别处, 是亲祖母那里,又有什么可愁的?”
皇帝闻言,也觉得张淑妃实在是操心太过, 不过他心里惦念着张淑妃的病,还是温声宽慰了张淑妃几句, 道是待她病好了再接姬月白回来也不迟。
说罢了话, 皇帝便叫上方宸妃, 带着姬月白一起去了慈安宫。
姬月白抬脚出了永安宫时,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田蓝——她就站在廊下,一张脸青白交加,正眼巴巴的看着姬月白,那模样真是可怜得很。
姬月白却没有半点动容:田蓝原就心思太活,平日里做事也总不上心,时不时的便把手里的活推给玉暖,整日里奉承徐嬷嬷这个干娘,只想着另攀高枝。如今她这可怜模样,多半也是因为靠山徐嬷嬷倒了,一时儿没了依靠,这才想起姬月白这个主子。
姬月白又不傻,自然不会把这么一个人带去慈安宫。所以,她的目光平平的掠过田蓝,如同掠过永安宫里的花木摆设,只当什么也没看见,转眼去看天空:碧空如洗,澄澈明净,剔透如同一颗蓝宝石,没有一点的阴影。
她不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因为昨夜夜雨而有些湿润的新鲜空气就那样温柔的涌进来,无声无息的填满腹腔,喜悦溢满心尖,使她整颗心都跟着轻盈起来,仿佛马上就要飘起来一般的轻盈自由。
真好,她终于还是离开了张淑妃的永安宫——前世,直到被当做求和的礼物送嫁出去,她都没能离开这里,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张淑妃的脸色过日子,如同每一个仰人鼻息、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弱者,
而现在,重来一世,已然与前世大不相同。
她终究还是会有一个崭新而没有阴影的开始。
真好。
皇帝与方宸妃带着姬月白一走,靠坐在榻上的张淑妃想起自己被这样算计,甚至还折了个徐嬷嬷,丢了这样大的脸面,便再压不住心头的火。
她用手压着急促跳动的心口,咬牙切齿的骂道:“孽女,真真是孽女!”她如今是后悔死了,为什么要生出这么个孽女来气自己——早知今日,但是便不该生下这么个女儿。
想到气恨处,张淑妃抬手一拂,便把案边的茶盏全都给拂落了。
青花瓷的杯盏噼里啪啦的坠下,虽底下铺着厚厚的毡毯但还是碎开了,薄如蝉翼的瓷片沾着茶水,氤氲出潋滟的水光。
一侧的薛女官本还想要上前劝说几句,可是思及适才被拖出去打死的徐嬷嬷,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个兔死狐悲——徐嬷嬷往日里一贯忠心,也不知帮着张淑妃做了多少事,便是张淑妃对二公主做的那些事,徐嬷嬷也不是没有劝过。偏,真出了事情,张淑妃就这么眼也不眨的把人推出去抵罪了。
虽然知道上头的主子一贯不把奴才的命当做人命来看,可薛女官却也是头一回这样近距离的见着张淑妃的自私凉薄与冷酷无情——在张淑妃眼里,最要紧的怕也只有她自己,其余的人都不过是随手可以牺牲的牺牲品罢了。
想到这里,薛女官往日里一片炽热的心也凉了许多,竟不如过去那样殷切热气了,反是心灰意冷起来。眼下,她也懒得多劝,不过是在侧说了一句:“娘娘仔细身体,莫气着了。”真要是气出病来,难做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
话声还未落下,忽然见着正恼恨中的张淑妃颊边泛起两团潮红,又咳嗽起来。
一侧的宫人忙不迭的递了帕子上去,却见那绣着兰瓣的素白帕子立时便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因是才沾上的,殷红的出奇,便如同冬日里落在雪里的落梅。
左右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一时间都吓住了:实在是没想到本来只是装病的张淑妃竟是真就被人气得吐血。
呆怔了片刻,还是薛女官最早反应过来,开口叫道:“陆太医,快叫陆太医过来看脉。”
便是张淑妃自己,看着那沾着血迹的帕子,脸色也白了下去,真是被吓住了——她从来也不把旁人放在心里,最爱的便是自己。也正因此,她自是十分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怕死,此时也吓得脸色发白,颤着声音一叠声的叫起来:“怎么还都站着?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去把陆太医叫来。”
永安宫上上下下,一时间都乱做一团,忙不迭的去请陆太医来给张淑妃看脉。
此时的姬月白自然也不知道永安宫里的乱象,当然,便是知道了她也只会拍手叫好:气死了才好。
她正借着路上的这一点时间,整理着自己对于慈安宫方太后的了解与回忆——哪怕加上前世,她对于方太后的印象也十分有限,甚至没见这位皇祖母几面。
方太后确实是个十分爱清净的人,或者说她似乎真的是个非常讨厌与后宫接触的人,只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