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过冬至,但是方壶山地处南域,一年四季能有个三两天睡觉要盖被子,就算得上是大寒年了。北方讲究的三伏三九,在南瞻部洲那就要改成十八伏没九了。平头领的石阶上的石浮屠,此时已经幽幽亮起。熏红的太阳,像是喝醉了酒的老翁,虽已熏熏下坠,却还是留有几分脾气,与东面卷来的海风抬手踢脚。重叠着却不沉重的红霞在天边膨胀开来,似是那飞天飘舞的衣襟彩带,翻飞呼唤着香客们抬头观看。
此时,在半山腰上,一名身着小厮模样衣衫的少年,腰间围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正愣愣的看着身旁的泊物小车出神,而七八阶台阶之上有个庄家汉模样的中年男人正靠在石浮屠上,笑嘻嘻的打量着少年。
“这位小兄弟,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这都山上溜达了好几圈,也没逮着个野獐子,摘到个野果子啥的,这会儿饿得紧。你看小兄弟你生得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儿,上辈子一定是罗汉菩萨,要不你行行好,给我装碗饭,不要多,就一碗,我吃饱了好赶那三百里的夜路,回家照顾我那还在床上躺着的八十老母”汉子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和尚菩萨的一通扯。
小厮模样打扮的,自然就是李书航。
手上片刻前真真切切的触感,还在心头环绕。那股涌上心头的后悔,自责以及冤屈汹涌澎湃。这双手,在这之前,别说是活物,就算是切好的猪肉,都没有如此这般的碰触过。他绝不是那种能承受得起杀人这项顶天罪行的人物。他只是个明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基本道理的升斗小民。
少年从恍惚中醒转过来,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冤案罪魁祸首的嫌犯,他睚眦欲裂,怒火冲脑。
“是你!!!!”少年恶狠狠的指向男人,恨不能手指就是一把剑,立刻贯穿这个男人的胸膛。
根本没有去回想这个男人之前展示的那种种手段,少年就像一只恶狼一样的扑了上去。
可惜,他不但没迈得开步子,反而软绵绵的趴倒在地。体力透支了,这回他这块海绵不光光是皮肉里的水分,就连骨髓里的水分都被抽空殆尽了。
带面具的庄稼汉,有点错愕。我说错了什么了吗?没毛病呀?摸了摸面皮,这玩意也是头一次用,哎不对,这玩意也只能用一次,两个时辰就要完。庄稼汉狐疑的绕着用脸磕在台阶上的李杂役打量。嘶~他知道这个小子,十年前被叶金诚带上凌霄宗,发现是个傻子后,就安置在伙事房打杂。每天在这个时间会经过这里给山上送膳食,八九年如一日,从不曾缺了一次或是迟过一次。
“哎?应该是不会说话才对。”面具贼喃喃自语啧啧称奇,“啧啧,难不成,不但傻还是个小疯子?”
“不应该呀,”汉子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李书航。“小哥~~这位小哥~”
脑袋磕着台阶,算是把李小厮给磕醒了。心中隐隐的有了些猜想,他娘的这不是白日做梦,就是光阴倒流了。总之,事情好像还没那么糟糕。难道说,是那扇门?
气力稍微有所恢复,李书航艰难的爬起身来,脑门上磕了个大包,抽丝的疼。面上却是一副痴痴傻愣的表情,鼻血流过了河,也没擦拭一下,任凭那一条走江血龙,渡河南下。
演得一手好角儿~~
装了碗饭,盖了快大肥肉,递给男人,李傻子僵硬的拖着小板车转身前行。
那草鞋庄稼汉似是一时断片,愣愣的眼光随着少年的步伐,逐渐转向,抬高,竟是忘了扒一口手里的饭菜。
直到小板车转过山去,汉子才收回目光。
无奈的自嘲一笑,喃喃道
“呵呵,倒是小看了你。这凌霄宗的一个小小杂役,竟有这般……”汉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下一刻,汉子便电射而至,一柄符文幻化出的桃木剑直击少年的后颈。
少年闭眼等死。
电光火石间,自空中一道银色长虹笔直落下,堪堪击中那柄桃木剑的剑身。跟着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第十剑,第九十九剑……整整一百九十六道银虹,倾泻而下,逼的庄稼汉收剑回退,连撤三十多丈青,石板台阶被砸得稀烂,尘土飞扬。一艘穿云鲨自空中直冲而下,前端狠狠的凿进地面,将栈道似的石阶贯穿而过,从底部穿出,砂石乱飞是尘土飞扬。旋即调转方向快若奔雷一般,向着方壶山深处掠去。
此时的伙房少年已经横跨在穿云鲨上,一脸呆滞的瞪着面前少女的背影。
南宫慕英!
依然是那英姿飒爽的长发,娇俏玲珑的背影,此时还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额……伟岸……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肩膀竟然这般可靠,李书航有点想哭。他没发现,这会儿他正死死的抱着少女的后腰,竟是软玉在怀而不自知,可见,这会儿李大傻子有多怂。
怂归怂,身后呼啸而来的破空声还是能清晰的听见的。
“吃了两年的野果子,打了六百多天的野狍子。,撒泡尿都要被母猴子砸石子,拉完屎只能用树叶子擦,”汉子踩着桃木剑,疾驰而来。“喂喂!你们就这么跑了,我要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啊?”
“傻子啊,我就想问问,你别跑,我不打你”汉子佝偻着身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蹲在飞剑双手抱头是哀嚎不已,对李书航呼叫,“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