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进了屋, 携手走到膳桌, 此时暮色渐浓,屋檐下却淅淅沥沥地滴落起雨滴来,那雨却是难得一见的太阳雨, 西边还坠着一些夕阳的边影,金乌乌地勾勒在日头的边缘,这边厢便是飘雨的云。
裹着草木香的晚风从青琐窗里间忽吹了进来,胤禛低头喝了一口茶, 见那窗棂被风吹的作响,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滴打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奴才,冷冷道:“不知道格格现在吹不得风吗?谁开了一排的窗?”。
翡翠脑中“轰”的一声响,唬得脸一下就白了,刚要出声, 乌珠已经按住了她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抢先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回四爷,是奴才开的窗,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怕屋里不透风,闷着格格, 却没想得周全, 没照顾好格格!”, 说着就跪在原地,狠狠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翡翠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又沉默着垂下了视线。
乌珠对自己下手极重,打耳光之声噼里啪啦地回荡在屋子里,转眼间已经打了十几个,左右边脸颊上都高高肿起了红印子,连带着五条指痕分外清晰。
李梦看着就觉得心中不忍,赶紧道:“是我让她开的!爷,我热得很,让我吹吹风,凉快凉快罢!”,又拐住他胳膊笑道:“爷都不让我在屋子里摆冰盆了,再不让我吹吹风,也不怕我热出病来?”。
胤禛看了她一眼,扫了一眼乌珠,见乌珠脸颊上已经高高肿起两片红云,便抬手止了,皱眉道:“出去领五板子!”,话音刚落,翡翠就赶紧上前来扶起乌珠,她勉强着站起来谢了四阿哥开恩,走去院子里。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拿了红色的粗木板子来,又将长凳子铺好了,因着是婢女受罚,便只隔着衣裳打板子,求个体面。翡翠见是自己熟识的小太监,便恳求着递了眼色,那小太监只低低道:“姐姐放心!”,便作势举起板子,雷声大雨点小地打了起来。
饶是如此,仍然不轻。
乌珠抱住身下的长条凳子,叫了一声立即捂住了嘴,怕扰了主子清静,只将自己的手塞在嘴里,只咬得手背上都是一道血痕了,又挣出了满头的汗,翡翠赶紧拿帕子给她擦着,又抬头对那小太监挑眉毛眨眼睛地递眼色。
待得打完第五板,乌珠咬着牙从长凳子上翻滚下来,见翡翠扶着自己,便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翡翠还要扶她,乌珠连忙道:“姐姐,我自己去谢恩便是了,不能坏了规矩。”,奴才挨打,那也是主子给的恩典,除非是真的动弹不了身子,否则,即使是一瘸一拐,也得自己去谢了恩。
翡翠就一脸不忍地目送着乌珠进去谢恩了。
胤禛只将手中茶盏在桌案上一搁,挥了手让她退下了,这才对李梦道:“整日的贪凉,也不怕着了凉!”。一边说,一边稳稳地攥住李梦手臂,等她在铺了厚厚垫子的椅子上坐稳妥了,才习惯性地拍了拍她后脑勺。
李梦仰着头由着他拍了,又拽起胤禛另一只手,也放在自己头顶心,自己握住胤禛的手在自己头发上不住抚摸。
胤禛就忍俊不禁,笑骂道:“整天一副狗样子!”,说着忍不住弯腰在她头顶心亲了一口。李梦这才嘻嘻一笑,将胤禛的手从自己头顶心拿了下来,仍是不松开,只握在手里不停地揉搓成各种形状,又拽着他手指,一根两根地玩着,口中道:“爷累了,也坐下来!”,又笑嘻嘻道:“孕妇火气旺,都怕热,爷不知道吗?”,
胤禛一愣,口中不由道:“都是这样吗?”,便想到宋氏怀孕之时,自己并没有如这般用体贴心思照顾问护过,自然完全不知,一时心中便觉得有些愧疚。
李梦点点头,道:“可不是!”,看胤禛没说话,便证明性地将自己一双掌心贴在他脸颊上,胤禛果然觉得她手掌心烫得跟火烧一样,连忙侧头避让道:“小炉子!”。
李梦嘻嘻一笑,将手收了回来,道:“这夏末秋初的时候,就确实有些热,但是若往后入了冬,我可比手炉还暖和!”,说着伸手整了整刚才被胤禛摸乱的头发,胤禛见那长条桌上摆了一个竹编篓子,里面是蜜合色、天青水碧色、玫瑰紫等各色丝线缠绕,还有一把圆头剪子插在边上,便诧异道:“你还做女工?”
李梦笑着一摊手,很潇洒地道:“不然小格格怀里那小老虎哪儿来呢?”,又很认真地道:“我这叫积攒经验!赶明儿给咱们孩子也做一只!比那只还漂亮!”。
胤禛正低头喝茶,听见便忍俊不禁,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嘲笑道:“那也叫漂亮?亏你说得出口!看着跟个大黄耗子似的!”。
他说这话就是有逗逗她的意思,本以为这小东西会立刻横眉竖眼地跟自己顶上几句,没想到李梦闻言,只是笑模笑样地喝了口茶,也不多言,倒是有几分快做额娘的人的稳重了。
胤禛见惯了她耍小性子撒欢撒娇的样子,今日这般反而不习惯了……
他便握住她手,关切地道:“梦儿,可是有什么事闷在心里?但说无妨。”。
李梦微笑着摇摇头,温暖地回望着胤禛的视线,柔声道:“没有,真的没有。”,同时,她伸手抚摸了自己肚子,低头看了看,虽然那布料下面还毫无起伏,但隐约可感觉自己腹中确实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在萌动。
她的心中一片温馨喜乐。
穿越之前,她只是个未婚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