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站在雨中淋了整整一夜,直到全身发冷,浑身颤抖,胸中除了放络纤雪离开外再无其他念头才罢休。
不过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沈觉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尝试着离开,还未曾微微一动,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上。
苦笑着看着泥泞不堪的衣衫,沈觉浑身僵冷,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香囊,未曾让那香囊沾上一丝泥泞。
如琢出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他看着向来清风朗月般的沈觉一身狼狈地跌倒在泥泞中,白色的中衣染上泥泞,皮肤惨白嘴唇略微发紫,正不断地颤抖着。
心下一惊,如琢连忙走上前去去搀扶着沈觉站起来。手中的佛珠触碰到了沈觉僵冷的手臂,沈觉踉跄着起身,半倚在如琢的身上,任由他将自己架进了屋子。
将沈觉放在了椅子上,瞧着浑身颤抖的沈觉,如琢认命地打了热水,和着毛巾一块递到了沈觉的面前,“擦洗下吧。”
沈觉颤抖着伸出手,如琢见状放下了佛珠,替他擦拭着四肢。
如琢先是为沈觉擦洗手臂,待到擦洗到手腕时,如琢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香囊。不同于身上的遍身泥泞,那香囊只是边缘湿了些,上面一丝泥泞也无。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如琢没有替沈觉去擦拭手背,直接去为他擦拭另一条手臂。
待到替沈觉处理干净上身后,如琢换了盆热水,刚刚才蹲下来便吃惊地发问:“你赤足跑出去了?!”
“多谢施彦公子,”沈觉略恢复了些力气,将香囊放到了胸口处,这才取过如琢手中的毛巾,自己弯下腰去清理身体,并没有回答如琢的问题。
没反驳便是默认,况且他脚趾缝隙中满是泥泞,脚趾都成了紫红色,分明就是被冻的。
如琢见状叹了口气,拿起佛珠走出了屋子,还不忘贴心地带上了门。估摸着沈觉已经清理好身体了,如琢这才又重新走了进去:“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衣冠不整地跑出去淋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时沈觉已然半靠在床头上,身上结结实实地盖着两条被子,手中还端着一盏热茶不时地啜饮,见如琢进来,沈觉道:“没什么,不过是冷静冷静罢了。”
“……不如,你别再想方设法地将她推开,自己难受她也难受。”见沈觉面色平静而举止疯狂,如琢不由得开口劝道:“小雪对你用情很深,你对她也是如此。况且,皇家人多事杂,她性子直又受不得委屈,过去少不得吃苦头。何况,你也不一定必死无疑。”
“……我不能拿雪儿去冒险,”沈觉静静地看着茶盏中氤氲的水汽,隔了会儿才开口:“我命如草芥,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活着只是为了报仇,何必要拉着雪儿一起,同我堕入这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
“你就那么确信,夏祁安会待小雪好?”如琢没反驳沈觉,只是由衷地发问:“夏祁安杀人如麻,万一小雪惹了他,他一时冲动失了理智,那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五指握紧了茶盏,“昨日里夏祁安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雪儿,怕旁人因为他而对雪儿不利,他还隐瞒了伤势,对雪儿小意安慰,定然不会伤了雪儿。”
转佛珠的动作慢了下来,如琢吃惊地望着沈觉,后者面不改色,胸有成竹道:“况且,我还在。我定然会让夏祁安好好地珍惜雪儿。”
转佛珠的动作彻底地停了下来,如琢将手中的佛珠放到了桌子上,神色复杂地望着沈觉,脑海中回荡着他昨夜说的话。
情不自禁地,如琢端详着沈觉波澜不起的面容:“……你拿自己当什么?”如琢神色复杂地看着沈觉,“你对雪儿,是否动过真情?”
若是没有动心,怎会算无遗策,事事都为她考虑周全?
可若是动了心,又怎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将她推向别的男人怀里的话?又怎能面色如常,说断就断?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雪儿不能出事。”沈觉面不改色,“雪儿孤僻,在乎的人不多,除了家人,如琢你算一个,届时还望你替我多多地开导她,别让她过于伤心,于她名声不好。”
“……你可知,旁人会怎么说你?”如琢不忍,好意地提醒。
“旁人并不知晓我与雪儿的关系,”沈觉道:“况且,又能怎样说我?薄情寡义,精于算计?又或者是,为了名利抛弃所爱,贪慕虚荣,攀龙附凤?”说着说着沈觉笑了起来,“世人对我颇有微词,我早已习惯。况且男子太过深情倒也容易引人笑话,如此,也好。”
“……也罢,小雪的名声不能毁,只能委屈你了。”
“我未曾委屈,委屈的是雪儿。”
一时无言,过了会儿,如琢忽然道:“那香囊,是她送你的。”
语气肯定,分明是在陈述。
沈觉眼睛看向床沿。方才他盖被子时,除了取下一片薄荷叶,昨夜里洒在床上的香料悉数被他扔到了床下,此时温暖辛辣的气息传来,沈觉点头,“是,她亲手做的。”
言语里满是骄傲,如琢看着甚是不爽,于是默默地从袖袍里取出一件东西:“我这只也是,似乎是她做的第一个,虽说刺绣不甚精美,可里头的香料和地上的那些东西却是一模一样的。”
香囊是藕荷色,可以看出绣工粗糙,形状也不甚精致,上面只绣了几棵兰草,此外再无它物,连流苏穗子也无。
可沈觉的表情登时僵住,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如琢自知不妙,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