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之物,沈觉的身体骤然僵住。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你瞧瞧你,咱俩在一块才几天,正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怎么喜欢这样悲戚的诗词?
那,沈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诗词嘛?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就这么一句?
嗯,就这么一句。不过,若是雪儿还想要听,那便再加一句也好。
加一句什么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仿若有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冲到心口,心脉如同被冻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待到呼吸重新恢复到平时的样子,胸口又是一阵生涩的疼,宛若被生锈的匕首生生地剜去一块肉,热血汩汩流出,遍体生寒,躯体都变得无力瘫软。
骤然弓起身子,被子上的香料随着身体的动作滚到了地上、散落在床上,馥郁的香气中清淡的薄荷气息沁人心脾,手中的香囊被紧紧地攥在手心,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绺被编成同心结的长发,被紧紧地贴在了胸口。
许久,沈觉僵硬的躯体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他闭着眼,长发恣意散落在肩头、身后,握着同心结的右手微微颤抖。许久后,沈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枕头里侧的东西。
枕头往里,有一把剪刀及一堆的丝线、布料等物。
珍而重之地举起剪刀剪下一绺墨发放在一旁,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同心结拆开,同时小心地记忆着同心结的拆法,并不断地回想着如何编织同心结。待到手只的长发完全散开,沈觉略一发力将长发展直,这才拿起自己的头发,将两绺头发合在了一处。
络纤雪的头发像她的人,发丝纤细,并不是纯正的漆黑,而是带着几分淡淡的黄与红。虽如此,然发质极好,烛光下光芒流转,依稀可见彩色光晕。
凭着记忆重新打好了同心结,沈觉没了休息的心思,目光深远地望着手中的同心结,思绪早已飘到了别处。
他怎么……越来越不舍得放手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明明一开始,只是看着她与络逸轩相仿的年纪、相似的外貌猜出了她的身份,存了利用她的心思,于是他没去追究她的失礼,也没去揭穿她的女儿身,反倒是看着她津津有味地自夸自赞、不断地……试图引起自己的兴趣。
想着初见便一见如故怕是会让她发现自己别有用心,他便故意一副爱搭不理、冷面少语的模样,没想到她一个人倒也能说个不停,缓解了自己面临的尴尬境地。
如是想着,沈觉又回忆起了初见那日。彼时她刚刚说出那番石破天惊的“天意”之论,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分毫,想看她之后又会说些什么。细细想着,当时怕是已经存了捉弄的心思了。
之后她似乎是一时尴尬,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幸而酒楼内人声鼎沸,且大多都是谈论的楚王的丰功伟绩、赫赫之功。听着听着,她忽然勾唇轻笑,用不大但是却可以保证自己绝对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彼时他便放下了茶盏,一副惊诧的模样,略有调侃地道:“那,不知小公子日日到此,有何贵干?”
他成功地看到了她略尴尬的僵硬表情。不过下一刻,她一展折扇,爽朗大笑:“自然是为了找个好位置,好一睹楚王殿下的飒爽英姿。”
“哦?听公子的意思,似乎是不喜人间妄起征伐,不喜征战,不喜狼烟,又怎么会向来看看我大叶国的战神王爷的风姿?”他故意打岔,想看她如何应付。
她复又“哗”地一声合上折扇,朗声回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若有必要,那便以戈止武,以战止战!”
“天下百姓皆苦于战乱,税赋严苛、妻离子散,可,若是别国攻我大叶,妄起征伐,那便是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我大叶也不能俯首称臣,屈膝投降!”
“我是为那些逝去的将士惋惜,却也为他们骄傲。他们都是为我大叶冲锋陷阵的英雄,保我家国,护我妻儿,若可以,我也愿弃笔请缨,扬我国威,护我妻儿!”
他略有些吃惊,没想到一介女子也能有如此豪情。不过心下起了利用的心思,他便故意引走话题,“那不知,公子以为,战争之间可有差别?”
“自然是有差别的,”她似乎正在兴头上,神采奕奕、眼露精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其中分明有光芒流转:“呐,比如,秦魏河西之战,秦国斩魏军八万。”手中的折扇被拍在桌上,她似乎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崇拜之情:“秦惠文王,或者说,秦国历代国君皆是卧薪尝胆,代代英明,代代都胸怀大志,终于洗刷了百年国耻,夺回了那一片肥沃的河西平原,公子觉得,这算是正义之战,还是邪恶之战?”
“秦国虎狼之军,秦人虎狼之人。”他没回答,说出了众人对秦国的评价。
“厥词,”她似乎不甚生气,微微一笑,重新拾起了被放在桌子上的折扇,“哗”的一下打开后,微微地扬起下颌:“犀首是魏人,张子亦是魏人,魏人帮助秦人攻打魏国,血流成河,却不知,究竟是秦国虎狼之军,还是魏国尽失人心?”
“你这想法倒是新奇,”他也笑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赞赏,“可惜魏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