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转头看向沈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夷西，不该还活着。
“偷梁换柱，苟且偷生。”沈觉面沉如水，眸色深沉。
“哪来的梁，换的什么柱？”如琢接着问。
他的身世是个秘密，当日里姑母费尽了心思才保全了他的性命，别说旁人，就连夏祁安与夏祁修，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世间，也只有一个竹君还知道他的身份，当日里苦苦地去求了夏祁安，他才未能暴毙牢中。
不能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世，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要能够确定，那人能够守口如瓶。
“忠叔找了位与我年纪相仿、身形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让他做了替死鬼。”沈觉声音略轻，在风声雨声中听的不甚清晰。
“那般巧，就那么及时地找到了与你身形相貌皆相似的孩子？恰巧在大雨滂沱的那夜，那孩子没了性命，你死里逃生？”如琢质问着沈觉。
“是很巧，”沈觉幽幽地回答：“那年我不过八岁，夜里受了凉，又淋雨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地过了好几日，一切都是忠叔在打点。”似乎是说到了动情处，沈觉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仍是不能接受那夜的惨烈：“之后几日，我与忠叔扮作逃荒的灾民，衣食无继，受尽白眼，幸而我命贱，老天都不收，苟活了下来。”
沈觉冷笑，自嘲又狠绝，一瞬间如琢似乎能够理解，为何沈觉会对络纤雪产生那么深的感情。
络纤雪太有灵气了。干净纯粹的如同赤子，轻易地就能让人卸下心防。
对他们这种为天所弃的人来说，她干净得像是一道光，出现之处，就带了希望。
只是懂得不代表能够接受，如琢一语不发。这世间谁活的都不容易，他不觉得沈觉有多惨。灭门之灾中他尚能存活下来，身旁尚有忠仆相伴，左右打点，已然是万幸了。
“那，你是如何成了你养父母的螟蛉子的？”如琢抓住了沈觉语句中的漏洞，极为自然的发问。
“后来的某日，养父母在出行时遇到了悍匪，彼时他们身侧尚有一双儿女相伴。那些悍匪杀了他们的一双儿女，幸有忠叔偷偷地去报了官服，他们感念忠叔的救命之恩，也痛惜与儿女的早丧，恰巧我与他们的儿女年纪相近，忠叔便求着他们将我收为了义子。”不等着如琢继续发问，沈觉便回答道：“你该知道，我义父当日里年纪已高，又是晚年得子，故而他们二人已不甚可能再育有子嗣了，我这才勉强被他们收下了。”
“沈觉，”如琢站起来，走到沈觉的身前，右手重重地按住沈觉的肩，沈觉抬头看着他，二人未曾言语，四目相接中，已然传递了无数的信息。
“一定要报仇么？”如琢皱眉看着沈觉，“就算能沉冤昭雪，估计你……”
“也会殒命，是么？”沈觉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开口：“我的命不值钱，算不得什么，但我商家世代忠烈，不能任凭人摸黑。我苟活至今，只为报仇，不敢奢求其他。”
如琢叹气，似无可奈何，也似敬佩欣赏。转眼如琢又笑了，“想让我做什么？我自当尽力而为。”
“……他日，若夏祁安因为雪儿曾经同我在一起而不悦，那时，告诉他，我与雪儿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做过。”一瞬间沈觉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手搭在沈觉身上的如琢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沈觉的身子分外僵硬。
手蓦然僵住，如琢僵硬地收回了手，将手背在了身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道，”沈觉勉强挤出一抹笑，“自然是知道的。你也该猜到，夏祁安对雪儿有意，若他能娶……娶了雪儿，雪儿的未来，就不必你我担心了。”
“小雪不是汲汲于名利之辈，这你该比我更清楚。”如琢皱着眉，目光转向窗外。
风雨越发急了。
“我知晓，所以今日我气冲冲地来找雪儿，本想让她讨厌我，结果才发现，”沈觉扬起头，“难。”
一个字蕴含了万千的情意，如琢冷笑：“自然，不如就让她嫁给你，开开心心地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如琢与络纤雪相识数年，自然不是相识不过数月的沈觉能够相提并论的。
“我知道，”沈觉没在意如琢不善的语气：“夏祁安对雪儿志在必得，我会再逼他一把，让他彻彻底底地爱上雪儿。夏祁安重情重义，功勋卓著却不喜权势，他日夏祁修登基为帝，夏祁安便能够功成身退，做一个闲王，好好地照顾雪儿。”
“小雪……又该怎么办？”如琢开口，络纤雪这关，比夏祁安更难。
“……我自有办法。”沈觉轻声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办法是什么，又会不会伤到雪儿？若是你以她的名声为代价，又或者是伤她太深，那倒不如不断来的干净。”如琢声色俱厉道。
“你附耳过来。”沈觉失笑，无奈道。
约摸半刻钟后，如琢一脸凝重地看着沈觉，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的面容上移开过。
端着杯茶细细啜饮的沈觉恍若未曾发觉，依旧是自顾自地小口啜饮，只是依稀听见了马蹄声。
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沈觉看着如琢道：“那便谢过施彦公子了。”说着走到了如琢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无事，沈公子客气了，”如琢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恍惚道：“施主唤小僧如琢便好。嗯？这是，马蹄声？哪里来的马蹄声？”
风虽狂，雨却是下的不大，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