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一楼,花厅里。
时至上午,青楼里正是冷清的时候,几个腰圆臀粗的婆子正趴在地上,擦洗着昨夜地上留下的污渍和油渍,朱红的漆面梁柱,雕梁画栋,红绸绿璎间尽是一股子脂粉香和挥散不去的酒气。
刘妈妈随手指了张刚擦过的四方木桌子,便吩咐我道:“先坐下吧。”
“谢谢。”
我依言坐下,正对着的便是一个四方舞台,几个半大小子正排着队在上面翻跟头,看着像是杂技班子。
许是我太淡定了,与从前买来的那些姑娘不同,刘妈妈偷偷打量了我好久,才在桌边坐下,染着花汁的大红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得敲着桌面,团扇轻摇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呃?!
我从三个正在叠罗汉的小孩身上挪回视线,有些不解得望着她。
刘妈妈冷嗤一声,“来我这儿的姑娘,我见得多了,像你这种也不是没有,装作认命了,实际却在肚子里盘算着趁机逃跑,呵,告诉你,来了我这儿,想要出去就只有一种法子,赎身!”
“我晓得了。”
我神情淡淡得点头,又问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刘妈妈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一双凤眼瞪大老大,“你真要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摘星阁看起来还不错,我待在这儿有吃有喝,还能学东西,挣银子,如何不好?外面颠沛流离的日子我过够了,以后就跟着刘妈妈,愿妈妈不嫌弃我蠢笨才好。”我一脸诚恳。
这时,正有一个穿着浅绿布裙,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走过来,大概也就十二三岁,正是花骨朵般娇俏粉嫩的时候,杏圆小眼,樱桃唇微微嘟着,十分专注得端着一个托盘,走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将那盘上碗里盛着的东西洒了出来。
吧嗒。
托盘落在桌上,小丫头才松了口气,脆生生得开口:“刘妈妈,面条煮好啦!”
“嗯。”
刘妈妈从我这儿收回最后那一点儿狐疑之色,神情懒懒得打了个哈欠,“不是说饿了?那就吃吧,既然是我摘星楼的姑娘,一口饱饭还是有的。”
小丫头偷偷打量我一眼,也不嫌弃我满身脏污,将那冒着热气的青葱白汤面推到我跟前,又递了一双筷子给我。
“快吃吧,可香了!”
我感激得气,低着头就开始大口吃面,别说,虽然古代的食物调料上有所欠缺,口感清淡,但胜在原汁原味,面条劲道爽滑
,汤底应该是用老母鸡吊过的,很是鲜香。
一大碗光头白面,被我呼噜呼噜吃了个见底儿,连汤也没剩下,这才酣畅淋漓得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从腰间抽出手帕递给我,笑眯眯的眼睛似是小月牙,“擦擦嘴!”
“谢谢。”
我点头道谢,接了帕子擦了擦嘴,却没再还回去,寻思着得找个地方洗一洗再给小丫头。
一旁,刘妈妈又瞥了我两眼,也不知在盘算什么,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溜儿,你带着新来的姑娘去洗漱,换身衣裳再来回话!”
说罢,她就站起身,扭着腰肢走了。
我原以为这刘妈妈也是个心大的,才三两句话就能对我放心,可没想到我跟着一起身,就发现了藏在柱子后面的两个身宽如门板的壮汉,凶神恶煞得监视着我,仿佛只要我敢往摘星阁门口挪一步,他们就能拎着我的后领子一顿毒打。
古代女子,卖身青楼,能有几个是自愿的。
所以只要是开青楼的老鸨儿,手底下总有几个能打的伙计,不为别的,专门变着法儿整治新来的姑娘,棍棒底下出花魁,也是没错的。
“你叫溜儿?”
我故意装着没看见那两个伙计,扭头往二楼看去,见那些花花绿绿的帷幔下,隐约有走动的人影,便又问道:“这会儿的姑娘们都在干什么呢?”
溜儿点点头,俏生生回答:“弹琴练舞,涂脂抹粉,还有唠嗑儿!”
跟我在地府时一样无聊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溜儿,带我去洗漱更衣吧,回头晚了刘妈妈该不高兴了。”
“妈妈今天不会不高兴的!”
溜儿甩开小手,一边领着我向二楼走,一边压低声音道:“今晚有新姑娘kāi_bāo,京师里好些贵人要来,妈妈数钱都要数到牙掉咯~”
啧!
我摸着下巴,心里嘀咕:这是赶上好时候了。
……
卧房里。
洗漱之后,溜儿拿了一身粉花底子的纱面长裙给我穿着,又给我梳了个楼里姑娘们正时兴的盘发,这番梳妆打扮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溜儿,我看差不多了吧?”
等那丫头往我脑袋上又插了一根翠玉钗时,我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溜儿杏眼圆圆,眨巴眨巴道:“姑娘生得好看,打扮得漂亮些,也好早日迎客呀!”
“你也觉得我生得好看?”
“对呀!”
溜儿就笑眯眯道:“姑娘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眉目精致,鼻梁高挺,还有一双绿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大胡子带回京师卖的画像上的美人儿!”
这一番夸赞,令我身心愉悦,不自觉得便与溜儿亲近了几分。
“你是什么时候被卖进来的?”我问道。
溜儿掰着白嫩的手指数了数,才道:“七岁!”
“这么小?!”
“嗯!家里张嘴的多,做活儿的少,爹娘将我卖进来,还能换几个月的口粮呢!”
溜儿说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