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一怔,那双眼,可是我见过最闪亮,最漂亮的眼睛了!
那双眼,黑的地儿似幽潭古洞,白的地儿似千山暮雪。缀着仿佛满银河的星汉,明亮得清冷。那覆在眼上的眉睫纤长得宛如蝶翼,又像是蒙蒙月光,让那一双清冷里,平地多出几分淡薄的和煦。
而除去那双眼,那人脸面相也长得十分精致。
我一时词穷,不由瞧得有些呆怔了。心下却禁不住赞叹,不想这素来平庸淡雅的江州城,竟来了位如此不俗的人物!
果不负这“众口相传”的美名。
我见他着了一身青白纱的简朴素色长衫,样式虽然朴素,甚至稍旧了些。可着在他身上,却愈加显得他端方润雅,遗世谪仙般的清丽脱俗。一头如缎青丝用靛色的发带松松地束在额后。有风起,几丝滑落在鬓边的青丝任清风爱抚,柔软缱绻得,让人忍不住想去碰触。
他只身负手立在药庐门口的台阶上,让我能想到形容他的词语俱是什么:目似双星,眉飞入鬓,鼻挺唇薄,面如冠玉,身形颀长,举世无双这样庸脂俗粉的陈词滥调。我只恨平日里读少了书,如今用时,真是恨少。不过,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戏文本子里说:风吹白鹳舞倾城,君子温朗润如玉。这句话,形容得,怕就是眼前人的模样吧!
我心内暗暗惊讶,不得不承认,俗世里,这人的俊美是丝毫不下殷墨虞的。可殷墨虞的俊美与他相比,还是要带着几分难掩的阴气邪魅。而这人的英俊,却是十足十的!
我正暗暗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赏心悦目。恍惚觉着前边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我抬眼,见围着药庐的那些年轻女子都在往后退着,向我这边移来。我亦随人群,往后退了几步。正巧倚在一株垂满了艳丽花枝的桃树下。
再转眼,原来是那人竟从台阶上下了来。越过那些低声议论且面色绯红的年轻太太和小姐们,目光逡巡,似在寻找什么似地,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人群纷纷为他侧身,让出一条路。
我见那人身姿绰约,步履稳重。我混在人群里,单是这样看着,也觉得耳根有些温热悸动。
我心道一声:莫暌离啊莫暌离,你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少女一样?忒花痴了!
可转念一想,如眼前这个姿容妍丽,行为端方的清朗郎君,又有几个不喜欢呢?看看又有何妨?
我倚在那株桃树下,见那人往这边走来。他的目光里有些游移,不知为何,却甚为笃定地向我这边看来。
那模样,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我身边的几个小姐们显然也发觉了这位小郎君的意图,低声惊喜地发出一声猫儿似的细嫩娇嗔,用帕子捂上羞红的脸色,目光却还不肯放过他一刻。
我侧目,这小女儿的姿态倒是比那青年郎君更有意思呢!
那人愈走愈近,我亦随人群抬着眼去瞧。
春日的温暖阳光在他周身融出一圈朦胧金光。他四处逡巡一阵,在与我四目相接的刹那,他的目光骤然一凛,定定地朝我望来。
我忽然一怔,难道,方才他在不停寻找之人,竟是我么
我登时只觉跳动的心脏霎时停了一般。
脸色一红,突地转身就欲走。
但是还没迈步,我突然想起什么……
灵台骤然清明,我心里倏地一沉!不禁又转回了身!
再回身,那人已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站定了。
我心下一翻,暗道不好,怕是要出什么事!等我再焦急向药庐那边去张望,竟一直没有看见小七和金果儿的身影出来!
我心内一急,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这人,不简单啊!
我不由绷紧身体。袖下右手不禁掐了个天雷诀严阵以待。
但那人却只在我不远处站定,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少顷,他面向我,长躯微倾,竟冲我躬身一拜。
“在下姓肖,字成渊,行医途经江州,初来乍到。竟不知江城此地竟有如小姐般身份尊贵之人,未曾拜访,也是失礼。且今日一见,成渊心中顿有所感,似是与您曾有渊源,却又不甚笃定。容在下唐突,敢问小姐家住何处,改日,成渊定当登府拜访。”
这话说出口,在外人听来的确好不兀地。但落在我耳里却是字字珠玑!
此人姓肖么?我心里霎时如翻开了锅的水咕噜咕噜呜闹起来!
我心道,这可不是什么fēng_liú才子遇见倾城佳人,一见钟情二见相惜三见定终身的戏本子式的浪漫相识,这看似晓风明月般的热情,这分明……分明是在与我下战书啊!
我一时立在原地,不动亦不言。只有微醺的微风起,轻轻撩拨着我面上轻纱。
时间仿佛在我俩之间静止,惹得周围来往的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围了过来,我快速环视一圈:啧!人太多了!
但转瞬,我忽然灵机一动,又不禁有些失笑了。
所谓“狭路相逢”,大抵说得就是这样吧?我不敢动手,他亦是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俩面对面而立,四目相接各有心思。我心里虽犯怵地嘀咕,怎么就冤家路窄,遇见了这般难缠人物!但细细想来,我所知晓的肖家人里,并不曾听说有“肖成渊”这么个人。那么此人想来也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的绣花枕头,我也不必太放心上。
如此想来,我也缓下了神色。
我心内思忖良久,终被身边颇有不满的微词之声打断。我抬眼,既知我身份尊贵,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