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那把火烧了很久,烧得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熟了。景玉在刺眼的日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沙漠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前一夜他才在玄极门赏灯,为何突然就到了这里?
荒渺的沙漠空无人烟,四处看起来都一样,找不到尽头。
这是另一个梦吗?
景玉慌张起来。炙热和孤独紧紧缠绕着他,生出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慌乱地奔跑起来,试图寻找一个方向,亦或者,醒来。
终于,他醒过来了。这一次不在沙漠里,是一间味道不太好闻的小黑屋,他双手被缚,动弹不得。不记得为什么被捆绑,也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茫然并不比沙漠那个梦少。
门突然被撞开,猝不及防的光线险些晃瞎他双眼,他眯着眼,带着一丝怯意打量把刺目阳光带进来的人。可那光太过刺目,他无法看清,只能听到她年轻且讶异的声音。
“他们明明说张蛮子绑了个新娘子,怎么会是个男人?”
来人是个少女,嗓音有些粗,动作也很粗鲁。拿刀划开他手上绳索之时,粗心大意地划到了他的手,那疼痛很真实,一点儿也不像在梦里。
“哎哟,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皮肉这么细嫩,随便一划皮就破了。”少女还嫌弃他经不起刀子。
他很生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景玉转过头去,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可她藏在令他睁不开眼的光下,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又被我所救,那就是我的人了!”少女开开心心地说:“你有名字吗?不记得了?那我给你取一个吧!你长得这么好看,叫阿花怎么样?”
……他拒绝!
“阿花阿花!”少女不理会他的抗拒,欢快地叫唤着,拿绳子绑着他牵回家了。
他不回应不搭理,还想逃跑;跑出门没多远就被她发现,挨了一顿揍。从没有人敢打他,可在这里他被一个蛮族女孩打了,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双手是生来写字画画、为娇媚的女人们画眉用的,从未做过打人这么粗鲁的事。
“你跑得出这扇门,也跑不出沙漠,跑不过折罗曼山。”她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连这条街都出不了。啊不,你跑吧,你这张脸生得这么好,跑出去张蛮子肯定逮你去做媳妇,他虐死不少男宠和侍妾啦,可能会对你好点儿吧。”
他不敢跑了。没多久,少女腻了。
“阿花,你除了这张脸能看着解解闷,真是屁用都没有。”少女端着脸看他,十分认真地说道。
他拎不起重物,不会做杂货,连哄人也不会,要么死不开口把人气死,要么一开口就把人气死。除了一张脸好看,别的连对门买油果子的小哥都比不上,更不用说厌次那些出色的男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放他走,他一跑就挨揍。
他讨厌这个梦。
这个梦怎么这么长,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急得生了病,发了高烧。
“阿花,你若是好好的,我就再也不打你了,不绑着你,也不说不好听的话气你了,好不好?”那个奴役他的粗鲁少女突然变得温柔:“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对你好。”
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明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死撑着瞪大眼睛,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谁叫她去休息都不肯。
“阿花,族里有个传说,有个年轻人快死了,仙女给他唱了一支歌,他就活啦。我学会这首歌了,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只是生了病,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她就唱起歌来——她嗓子那么粗,唱起歌来居然还不错。
“阿花,我去折罗曼山求神啦,神说你会好起来,你别担心,看你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阿花,街角的老头儿说了个故事,说有个姑娘死掉了,一个勇士亲了她一下,她就活啦。我也亲你一下试试好不好?”
你们厌次的女子是不是都不知矜持为何物?
他无力阻止。少女唇瓣轻轻落在他双唇上,意外地柔软和甜美。
也就这么多了,少女还不懂怎么亲吻一个人,她有限的认知只教会她这么多。
“阿花,你快好起来吧?你再不好起来,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你爹娘还活着吗?你想想他们,他们肯定舍不得你死掉,你想想他们吧……”
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他脸上。
她哭了?
他莫名其妙地好了。于某个清晨,突然睁开眼,虽然虚弱,却似乎很温柔地看着她。
他终于肯醒过来看着现实——少女不是梦中之人,厌次也不是梦中之地。他一夜之间,奇异地离开了长安,出现在这个名为厌次的不毛之地。这里的人不懂礼乐,亦无规矩,看似尚未经过教化,粗鄙非常。
这是他自幼从未听过的地方,兴许离长安很远,无论他为什么到了这里,他的长安还等着他回去,他怎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要回到长安。
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果然不再将他绑在屋子里,也不再打他,还牵着他的手带他出门。
她把他带到一座山前。
“这是折罗曼山。”她看着那座山,十分虔诚:“山上住着神祗,若是心诚,就能得到神祗的回应。阿花阿花,你快诚心求求神祗,神祗会满足你的心愿。”
神祗?他不信。他原本信佛,现在也不怎么信了,只因他求佛千遍,佛都没有将他带出这个梦境。
若说现在要信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