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今宵酒醒何处?
酒醒、何处?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见漫天的血光,尸横遍野,在那些被鲜血覆盖的尸体上长满了摇曳艳丽的血红色海棠,望之不尽。
我被埋在千堆骨下,血肉模糊。我模糊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的轮廓,她用力的喊,把手伸向我,眼泪落在海棠花心上,一整片花海次第枯萎。
我想去拉她的手,终究虚空。
这个看不清、听不见、碰不到的梦,无数次的惊扰我。
秋日恹恹,因为下了雨,那天日落比往常早了些,我提着风涯刀进了一家酒肆。那酒肆很小,青砖黑瓦,门前挂的琉璃盏在风雨中飘摇,忽明忽暗。人坐在里面,入耳的都是哗哗坠地的大雨声。
这家酒肆从来没有关过门,生意极为清冷,每次我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来这里歇脚。酒肆的老板是个身着青衣的小郎君,时常见不着人。
我正想抱怨这家酒肆漏雨的时候,小郎君携着木桶走了过来,笑语盈盈的看着我,红润的嘴唇两边长着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哥哥多担待些吧,我这酒肆不曾翻修。”
又是不曾翻修!多少年了,每次雨雪天气,都任由其洒落在屋内。
小郎君将携来的木桶放在漏雨的屋顶之下,雨水透过黑瓦滴落在木桶里,砸出清澈的声音。小郎君拿了锄头,去后院挖了两罐酒提在手里,看着我笑意灼灼的问:“哥哥,酒可要温一温么?”
“无须,够烈便可。”
“那是自然。”
正喝的尽兴,桌子上凭空飞来一把剑,直戳戳的插在我面前,本来就破的桌子一下子碎了。
“竟是长君的花月剑?”青衣小郎君看着那柄浑身散着光芒的雕花宝剑,目光明亮闪烁。
像是感受到了花月剑的光芒,我腰间的风涯刀顿时兴奋起来,蠢蠢欲动。
“我说风涯啊,你总是那么好强,主人也是很累的啊。”
陡然,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从风雨中走来,红袖一招,花月剑就回到了她手中的剑鞘里。“疾风无涯,百晓生说世间兵器之快,快不过风涯之刀。拔出你的宝刀,我们今日便一绝高下,看看是你的风涯快,还是我的花月更胜一筹。”
风涯啊风涯,都是你给我找的麻烦,每次都有人来挑战,要一决高下,这世间啊哪有那么多的高下要决,天下第一又怎样,喝酒照样赊账,住店还是没钱。
“输了如何?”
“你若是输了,便到卷月楼做我的随从,此后江湖路远,舍命相陪。”
“你若输了呢?”
“不可能。”
这个长君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听说卷月楼有喝不完的花廖酒、豪华舒适的房间。如果输给她能每天都喝到花廖酒,住的好一点,也未尝不可。反正对于我来说,吃得好住的好喝的好才是最重要的事。什么天下第一,浮名而已,徒增杀戮。
已经迫不及待的风涯刀还没被我拔出就自己跳了出来,在空中耍了一个漂亮的招式,刀光凌凌,威风飒飒。
“接受你的挑战,出去打。”我提着风涯刀走出酒肆,若是在里面打,怕这个小小酒肆不够我们拆的。
雨已经停了,清冷的月光挂在枝头,巷子里的积水还没散去,女子红袖一招,地上的泥水洒我一脸。若不是这个严肃的场合不兴笑场,我一定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三百回合。
正在我努力憋笑的时候,长君举着花月剑就跑了个过来,挑走我手中的风涯刀一脚把我踢到在泥潭里。我抹掉眼睛上的泥泽,一个狡黠的笑容直戳戳的映入眼帘,我的脖子已经被她的剑锁住了,稍微一动弹,就死翘翘了。
当真是快!
“你输了,跟我走吧。”
我、我还能说什么?这长君不是趁人不备的奸邪小人,人家只是兵不厌诈吗?不过能打败我还是说明长君此人非同一般,若是其他人别说钻这个空子,就是连我的身体都靠近不得,这长君能在我发呆的时候,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我的身边挑仍我的剑,一脚把我踢在泥潭里,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速度了。
我输了,真的,真输了。
我亲爱的风涯因为承受不住如此丢人的失败,自爆了,可我不能自爆,我还要留着性命去卷月楼喝最好的花廖酒。
“我说过你不会赢的,走吧,去卷月楼做我的生死随从。”她得意的说。我乖乖的跟着走,明明心里已然快乐的似神仙了,表面却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若是你日后能打败我,天涯任君漂泊,我还你自由。”
还是别了吧,我悄悄在心里回她,卷月楼挺好的,我宁愿做你一辈子的生死随从。如果一个漂泊了很久的人终于有了归属,谁还愿意做一个随着风雨风飘摇的夜舟呢?
就这样,我像一个破烂似的被长君捡了回去。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就有人满扬州城的传:“哎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风涯刀的主人!对对对对,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昨晚和卷月楼的长君比试,竟然因为发了一会呆就被踢进泥潭里,然后被花月剑锁了喉,输了!哈哈哈哈哈!”
“竟如此窝囊?好歹是天下第一啊。”
“就是如此窝囊,这下,那百晓生英雄榜上的第一名该易主了哈哈哈。”
若是易主了还好,万万没想到,那该死的百晓生竟然在英雄榜上将我和长君并列第一,还在名字后面打了个括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