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监视着龙宝子等人清障,又命王竹赶去竹王庙,将庙里的庙祝、杂役和两个巫女引了下来,带着龙宝子留在庙里的酒食。
正如王竹所说,这个竹王庙香火不错,庙祝肥头大耳,看起来很富态,只是现在有些紧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油汗,怎么擦也擦不掉。几个杂役则有些惨,身上都有伤。王竹说缺了一个少年,据说是病死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死的,没人敢说。
魏延注意到,那两个巫女总是偷偷地看龙宝子,眼神凶狠。他心里有了数,让庙祝带着杂役一起去干活,留下了两个巫女,稍一打听,就问出了原委。
那个少年是傩戏时扮演竹王之子三郎的,长得俊俏,被龙宝子看中了,逼他侍寝。但少年发誓侍神,不肯受辱,结果被龙宝子活生生打死了,尸体就扔在山后。庙祝是被龙家供养的,自然唯龙宝子之命是从,几个杂役是奴隶,也没资格说话,一开口就被龙宝子抽了一顿鞭子。她们和那少年一样,是侍奉竹王的人,一心想为少年报仇,只恨力量不足。
魏延很奇怪。牂柯和武陵一样,巫风浓厚,竹王更是牂柯很重要的神明,到处都有竹王祠,这龙宝子哪来的胆,居然敢在竹王祠乱来,还让侍神的人陪寝?
巫女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龙家这些年虽然也给香火钱,却没来祭祀过竹王。
魏延心中疑惑,觉得这事有深究的必要。他将龙宝子叫了过来。龙宝子虽说在龙家只是小角色,却也是衣食无忧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今天运气不好,踢了石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刚干了一会儿活就累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被魏延叫来问话,他倒是满心欢喜,只想多歇一会儿。对魏延的问题,他几乎没有犹豫,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
不仅是龙家,其实牂柯几个大族都不信竹王以及其他巫鬼。牂柯与其他郡不同,早在明章之世,就有毋敛人尹珍远赴中原求学,拜在汝南大儒许慎门下学习五经,从此信奉儒学,不语怪力乱神。之所以还出钱供养竹王庙,是因为部曲、奴隶信奉竹王,尤其是奴隶。南中大姓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以同族为奴,以免内讧导致力量分散,为人所趁,后来渐渐发展成为不以汉人为奴,奴隶都以蛮夷为主,汉人充当部曲。奴隶信竹王,大姓供养竹王,让竹王为自己代言,有利于安抚奴隶,让他们不敢反抗。
至于他自己。他对竹王没什么尊敬可言,又奉命在这里埋伏,穷极无聊,生了色心,这才对扮神的少年和巫女下手。他原本准备离开的时候连这几个杂役、巫女一起杀了,到时候再安排人就是了,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魏延击败,这才落到这一步。
听完龙宝子不以为然的自述,魏延想起了邓芝动员诸将时说的话,感受更深。他和邓芝都是南阳人,邓芝年长他几岁。邓芝有荀攸身边实习的时候,他也在周瑜身边做侍从,有同郡之谊,两人相处还算不错,对对方的学识能力都很清楚。可是从邓芝的表现来看,这两年做贺齐的参军,见识大涨,他已经打破了固有的成见,发现了汉人大姓和本地蛮夷之间的分歧,也看到了蛮夷的潜力和对大军征伐的影响。
相比之下,龙宝子这些本地大族还没把蛮夷当回事,有着强烈的优越感,对新的形势变化一无所知,简直是坐在柴薪上玩火。
魏延没说什么,让龙宝子回去继续干活。
为了活命,龙宝子等人很卖力,用了半天时间,清理出一条能走马的小路。魏延信守承诺,不杀他们,但他也不能放龙宝子走。他让人把龙宝子等人绑起来,交给巫女和杂役看守,庙祝则被他带走,充当向导。
分别之前,他与两个巫女道别,说了一句刚学的蛮语:“竹王保佑你们。”
两个巫女心领神会,回了一句。“信神的人必有福报,亵神的人必遭天谴。”
——
魏延昼夜兼程,赶回中军,向周瑜、荀攸详细汇报了整件事的经过。他建议重视邓芝的意见,调整对蛮夷的政策,不仅要给他们带来利益,更要尊重他们的信仰,以便更好的将他们从大姓的控制下争取出来。
没有尊重,哪来真正的信任?
周瑜、荀攸很惊讶。魏延击败龙宝子也就罢了,这只是正常发挥,虽然是第一次行动,但多年的训练已经为了他打下了坚实的战术基础,再加上有经验丰富的骑士为伴,只要他不固执己见,自以为是,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让他们惊讶的是魏延颇有政治头脑,能从细微之中看出问题,并与邓芝的观点结合起来,提出新的看法。
“小子,想做参军么?”荀攸摸着胡须,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可是抢参军们的活啊。”
周瑜笑而不语。魏延有点尴尬,连忙推辞。“军师,这可都是邓伯苗的意见,我只是转述一下罢了。”
“就因为邓伯苗是南阳人,你想帮他?”
魏延连连拱手。荀攸大笑,拍拍魏延的肩膀,对周瑜说道:“都督,这样的好苗子,应该送到吴王身边锻炼几年,纵使不及陆议,也当与朱然抗行。”
周瑜心领神会。作为军中九督之一,他有向孙策推荐好苗子的责任。如果将人才都留在自己身边,有培植私人力量的嫌疑,容易引起猜忌。对魏延来说,到孙策身边也能涨见识,将来的成就更高,对荆州系的壮大也有好处。
“文长,军师可难得这么夸人。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