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县,太守府。
火塘里的木柴烧得正旺,发出呼呼的声响,不时有火星爆发,摇晃的火焰照亮了刘和的眼睛,也烘得他脸庞发烫,眼中似乎有烈焰升腾。
刘和喘了一口粗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伸手去取酒壶,却被田畴拦住了。
“公衡,大战在即,不可多饮。”
“再喝一杯。”刘和推开田畴的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口。“你放心,我不会误事,什么事都可以耽误,这件事不会耽误。承蒙诸君顾念先父,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有机会报仇,我感激不尽。来,子泰,喝了这杯酒,算我提前谢你大恩。”
刘和将田畴的酒杯添满,又将酒杯塞到田畴手中。田畴不肯喝,刘和坚持相劝。“子泰,我答应你的,杀了公孙瓒就离开幽州,绝不再惹麻烦。此生也许都没有机会见面,这杯酒,你必须喝。”
田畴无奈。他知道刘和不愿离开幽州,借酒使气。“公衡,最后一杯?”
“最后一杯。”刘和用力地点点头,有些发红的眼睛盯着田畴。田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刘和看,然后将酒杯反过来放在案上,表示决不再饮。刘和眉『毛』挑了挑,轻哼一声,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尽,随手将酒杯扔进了火塘。漆杯在火焰的『舔』噬下迅速发黑变形,然后燃烧起来,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田畴眼神缩了缩。刘和的态度很决绝,这几乎就是断交的意思了。
刘和斜睨着田畴,眼中闪烁着疯狂。
田畴很快就恢复了从容。他站了起来。“公衡,睡一会儿吧,昨天会有一场恶战,养精蓄锐很重要。”
刘和点点头。“你先休息吧,我再想一想,以防遗漏。”
田畴没有再说起什么,起身出了门,径回客舍。刘和一个人坐在堂上,他看着火塘中已经成灰烬的漆杯,再看看田畴反扣在案上的漆杯,冷笑一声,拔出腰间战刀,将漆杯挑起,也扔进了火塘里。
他本想夺取幽州自立,万万没想到幽州世家会『逼』他报仇之后离开幽州,这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既然幽州世家都担心他和袁谭的关系,那朝廷就不担心吗?去长安有什么意思,不如铁了心追随袁谭,也许能博个前程。
大不了我不亲自夺幽州,这不算违背誓言了吧?
张合、颜良已经潜到良乡附近,明日一战,他们将是胜负手。不过计划要稍微变化一下,先让幽州世家和公孙瓒恶战一场再说。
刘和想了想,叫来卫士王岭,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岭知道明天会有大战,却一点也不紧张,拱手道:“府君不用担心,我已经安顿好了,留了钱粮,就算我战死了,他们也能生活。若非老使君,我早就成饿饮殍了,能有机会为老使君报仇,万死不辞。”
刘和点点头。“你把我的甲胄取来,穿上试试。”
王岭不解其意,却还是取来了刘和的甲胄,披挂起来。他的身体和刘和相近,这身甲胄倒是合身得很。刘和让他转了几圈,又让他走了几步,背影、步态都看不出什么破绽,除非从正面看,否则很难看区别。
“明天你就穿着这身甲胄上阵。”
“我?”王岭一脸茫然。
“我要你假扮我,吸引公孙瓒的注意,让他去攻击你,为我创造突袭的机会。”
王岭抬头看着刘和,眼神惊讶。刘和静静地看着他。“不愿意?”
王岭抱拳施礼,跪倒在地。“荣幸之至。”
刘和点点头,伸手拍拍亲信的肩膀。“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家人,将你的儿子视如己出,将来还他一个前程,保你王家富贵。”
“多谢府君。”
——
第二天天不亮,刘和就集结人马出城。田畴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想和刘和一起。刘和却没等着,带着千余汉胡骑兵出城去了,一路向北急行。田畴只当刘和心里有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带着百十名部曲紧紧跟随。
天很冷,夜里下了一场雪,大地一片洁白。新下的雪将道路都盖住了,雪下面是被踩实的旧雪,滑得厉害,一路上不断有战马摔倒。刘和却不管不顾,催着部下急行。田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次追到队伍前,想让刘和慢点走,节省体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刘和却只是不听。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良乡城外。人马都有些疲惫,呼出的白汽在胡须上结成了冰,战马浑身是汗,北风一吹,有结冰的趋势。刘和还要接着赶路,田畴心急如焚,不顾阻扰,赶到刘和面前,大声喊道:“公衡,这样太危险了,停下来歇一歇吧,让将士们吃点东西,战马也要喂点料,要不然体力……”
刘和勒住坐骑,看着远处的良乡城,眉头微蹙。“子泰,恐怕来不及了。”
“为何?”
刘和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田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良乡城头正缓缓升起一面大纛,大纛上一匹昂首长嘶的白马。田畴心中一紧,虽然预料到公孙瓒可能会在半路截击,却没想到公孙瓒会进入良乡城。良乡虽是县城,但离广阳、涿县都很近,公孙瓒要想悄无声息的拿下良乡城并不是一件易事,只要有骑兵逃出来,最多一个时辰,刘和就能收到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是公孙瓒早安排了细作在城里,还是他带了大量步卒?又或者良乡县没有准备,被他偷袭成功?田畴一下子想了很多,却无法判断,也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