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了阿措一眼。“若是有力气起来,你就做饭收拾家,别累着旁人挨骂!”他的工钱由她收着,这次又斩钉截铁地说了回,凑够一吊钱就把粉莲的人情还了。
还的干干净净?
榆木脑袋没开窍!她好心帮粉莲和这个愣头小子创造机会,当事人根本不懂风情。
“你不是会弄吗,爷明儿出工前吃甜粥。”白明简挺胸抬头。
阿措感到了挫败。
本来她这些天就足够心情郁闷了,那日毁掉一半的经书典籍被她藏在柴火堆里边,终于在白明简不在的时候看完了史书部分,她的心彻底凉了,这个世界崭新的就像在自己所知的历史长河旁边,另开了一条七扭八歪的河渠。
好吧,别指望预知未来了。
穿越成为成功人士的路子又被堵死了一条。
采石场总不至于能采出金子吧,难道说她上一世独居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无法明白别人所思所想了?
“白家哥哥愿意了吗?你告诉他,我那儿有点体己钱没有?不买甜粥还能买些别的。至少手上有个富余,也好过你们现在的穷日子。”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一阵心酸。她娘说白家熬不到年底的,成年男人搬石头就是累吐血都赚不出几两银子,更可况一个弱鸡崽般的小孩子。
阿措摇头了,粉莲能在林大娘的监视下藏下钱来,足见对她家少爷一片真心。可那位爷还想还你钱呢,自己没赚出一千个钱子儿,就想加倍的回报,真是半点意思都没。
收了粉莲的钱,在这位爷眼里,那就是私相授受,有违教养。
他都没让自家的女奴往下说。
“他是个少爷的身子,这种日子他哪能受得了。”
粉莲痛哭失声,哭自己,又哭白家哥哥。
……
呵呵,这位少爷似乎没有受不了。吃的没有油水,穿的破破烂烂全不在意。反倒是她这个生存主义者的嘴里连着几十天淡的没味,非常抓狂。
“瞧我逮的鸟儿多不多,我能养活少爷的。说不定没几日,就给他挣了个金山银山,到时骑大马,跨大刀去铁匠铺抢你的亲去!”她不会安慰人,强行安慰粉莲一波。
“呸,不要脸的小蹄子!”粉莲以为她奚落自个儿,气的撕她的嘴。
府衙外头的空地上,府尹领着一干班头、衙役,及柔玄镇的乡绅名流在做秋祀。府尹名叫谢凌芝,三十出头长得白白胖胖,小髭胡子,身穿锦衣官袍,在最前面一本正经的念祷祝告,愿辖内农收顺利,治安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周遭旌旗飘飘,铺开了千人的大阵仗,很是威严庄重。柔玄镇的人口不过万人,寒风瑟瑟中十分之一的人都跪在这儿了。
宋三及其他闲汉在其中,个个挤眉弄眼。乡绅文人面面相觑,脸上也竟是无可奈何的神情。谢府尹起身,众人瞬间变了面孔,连声称赞说他青天再世,对黎民有再造之恩。
这位新任府尹根本是个银样镴枪头,柔玄镇身处西北边陲,秋祀荒废已久,倒不是前几任府尹不愿出风头,这里的秋粮只有黑豆,荞麦,早就过打谷收麦的日子。
如果说,这位父母官只是想摆摆样子那也还好,但……
谢凌芝听到众人的奉承,自矜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秋收繁重,百姓生活艰难,赋役之事再当迟延半月。”这话刚出口,吓得班头衙役赔笑道:“大人心慈,只是本地民风无赖,再延迟半月极难收齐,惹得您的上官怪罪。”
谢府尹前些天竟下令将钱税全揽下,纳税期间锁死城门不让军士进城,府衙中任谁都跟谢府尹说不通。此时此刻,不只是公门,连在场的乡绅也心知肚明他要干什么。
他这是要独吞镇子的油水。
他方才所谓的推迟到年底收税的惜民之意,是等羊儿养肥了好宰。
州县所司不外刑名钱谷,是说府尹对任上事务其他都能不管,唯独税收和判案要精精细细。当地默认的规矩是田税、人丁税由官府去收,军营沿地勒收军需粮草。多年来规矩不破自有不破的道理,军门在柔玄镇的势力并不容小觑。
“怎么不找个师爷陪着?再过几日真要闹出笑话啊。”乡绅在底下议论纷纷。
“这位府尹大人来自白玉京吗,这么不成器,肯定是家里花的钱纳监捐官,不然怎么到这来的。”
“府尹是洛阳人,但说他来自白玉京也不错,他这般嚣张,是因有贵人提携,自然和别人不同。”显然本地有些乡绅官吏知晓他的根底。
在秋祀场上,少了个极有权势和本事的人。
程杰江程讼师早在月前,他初见新的府尹之后,就不再接状子,到冀州听曲去了。他走之前跟程大郎说道:“年底前我回来前,再有钱的状子也不能接。你在衙门里替我族叔长着耳朵吧。”
以他的说法,柔玄镇在这位谢大人的直辖下,必出乱子。
为首的衙役头子焦班头在谢灵芝身前退下,和手下人悄悄说道。“怕是真被程讼师说中了。”
“咣!”白家的大门被推开了,程大郎穿着毛皮袍子,进来就喊道:“白相公!”
阿措转身一看,粉莲吓得藏在被子里。
她撑不住笑了,这位程爷本来就生的凶恶,今天看更是吓人。他像是钻山林子刚出来,脸膛黑的跟熊瞎子似的。
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再不来她过几日就要出门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