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贞怯怯地向元缮请安。
元缮看了她一眼, 在黄木桌子上就着银纱灯, 检查她抄写的女四书,他身着素服,和妻子秦氏说着话。
让孩子启程白玉京只能是十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夫妻俩对着纱灯叹息了一回。到时候来往京城的官道上挤满了人,也不知就只有旧仆护着两个孩子会不会照顾周全。
元贞贞在屏风侧边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她悄悄地打起了哈欠。
元缮的眼神扫了过来, 她赶紧挺直了腰板。
秦氏问道:“听下人说,厢房住的是老爷请来的客人, 是洛阳的官宦子弟。”元缮捋着胡须点点头, 朱平治一身书生气,在时务上很是通透。那个叫做柳杉的男子, 虽生性跳脱了些,秉性却也不坏。
“等着城禁放开,不妨让他们在返乡前的林邑渡口处照应一下两个孩子。”林邑渡口往北至白玉京,往南至洛阳城。一行人平安走到林邑渡口, 就会有白玉京元家老宅的人来接了。这会儿突听下人来报,说是那位柳大爷去了曲中坊,秦氏的脸色极是不好看。
还未待元缮说什么, 又有下人来报,说是朱公子一块跟着出去了, 又去了曲中坊。
元缮沉思了许久:“带着几个人跟着别出了事。再晚些城中戒严, 若遇人盘问, 就说是元府上的客人, 罗府尹也是晓得的。”
“爹爹,女儿知错了。”元贞贞瞧着下人出去,终是等到了父母说话的间隙,赶紧认错。
她的双脚站麻了。
她心里哀怨着表哥杨琳不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而杨琳早几天听说舅舅要回来,连夜赶稿,终是这一日把文字补齐了倒头就睡,等元缮回来,他还在呼呼睡着呢。
元缮抚着元贞贞的额发,轻轻叹了口气。“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你在获鹿城待着,身边就只有爹爹妈妈,一时胡闹也没人笑话你。等你回了老宅,再这个样子可怎么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夫妻两个人有时愁的睡不着觉,他们这时就给元贞贞攒着丰厚的嫁妆,生怕将来女儿嫁人,被婆家挑剔性格不好,要受欺负。元家祖母在书信中说,元贞贞将满十三岁,养在自己身边,多和族里姐妹在一起学学大家闺秀的规矩。并且还有另一层意思,在京仕宦名家之女都有充当公主郡主入学陪侍的资格,就算落选了,京城人家相互走动起来就能说亲议亲了。
元贞贞见父亲的话语突然软了下来,半懂不懂地点点头。“谁敢笑话我,我就打他们!”
秦氏捂着个额头。“老爷,教你盼着生儿子,这哪有闺女的样子。”
元缮直说冤枉。“夫人,你怎么不说贞儿的脾气随了你。”
元贞贞轻轻掩住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小婢站在台阶下等了许久,冻得直打颤。
她抬头望着冬日里寥落晚星,心生怅然,在获鹿城只能待的上十三天,再难回来了。
一声叹息,格外忧伤。
她攥着拳头,发誓怎么也得出去一趟,向白小措要件东西当做信物才是。她的目光再次望向了杨琳的住处。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朱平治抱怨道,柳杉走在曲中坊的矮屋路上,四周紧闭门户,都是静悄悄的。
他们身后跟着一圈元府的家仆。
柳杉整了整身上的素服,心情很郁闷,当时从红袖楼狼狈出来,跌跌撞撞地进了巷子。
他那时已是迷路了,本以为那家的屋顶子长草很是好认,但左右转了两圈,这片矮屋区长草的屋顶子竟有许多家。
终于是瞅准了一家差不多样子的矮门矮户,他们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
“两位爷,是要留宿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见了人,心生喜欢,就要往家门里请。朱平治从门里头瞅见一个穿花色衫子的女人正往这边瞧,连忙退了回来。
“你见过有两个这般个头的孩子?一男一女?”
小孩子转了转黑丢丢的眼珠子,说道:“两位爷儿可有赏钱?”
朱平治正要给的时候,被柳杉一把拦住,悄声说了一句。“就是街边上的混混,理他作甚!”灯光晃过去,这孩子脸上眼皮处有一块巨大的青斑,更显得为人不善。
柳杉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似是方才那条街的样子。”拉着朱平治走过了去。
元府的家丁仍旧跟在他们后边。
“你的表弟不是身怀重宝,就是天降神才。”柳杉悄悄附耳过去说道。“瞧瞧这个阵仗!”
朱平治愈发心事重重起来。
花鹧鸪抚着青蛋的头问道:“打发走了?”
他晃了晃脑袋,挣开了她的手,嫌她当自己是个小孩子。“一瞅眼就是个官家,随便糊弄了几句。走……咱进屋吃去!”
阿措正在往铁锅里放菜,忙问道:“是什么人敲门?”
青蛋把话学了一遍,秀红打了包票。“放心,这片矮屋里都是些走江湖串门户的手艺人,说不上有人有案底在身,街坊邻里都不想多嘴。”
阿措缓了缓心神,花鹧鸪将头伸过去瞧她的手法。“这卤味汤里放了番薯,和酱菜?”
方才白家主仆敲了卖卤煮那家的院门,谁知这天的生意极好,就只剩下半只鸭腿。他们一回去,瞧见秀红又带了个姐妹回来,阿措不得不再次返回去舀了半锅卤煮汤。
她硬诳了卖卤煮的许多佐料。
一锅完全不像“火锅”的火锅,端在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