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夜雪交错,冰寒迫骨。
江照风身受剑伤,浪云迹见他伤口自左下肺部直贯穿肋骨,衣衫皆是血迹,受不得马匹颠簸,便下了带着他疾逃于雪地之上。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只见澌澌雪花飞舞,远处上梓关的城门、瞭望烽火愈见清晰,大夫和药物俱在城内。
浪云迹心中一动,抱住脱力的江照风,欣喜道:“照风,你再坚持坚持,前面就是边关上梓了,上梓关太守江问年乃你叔父,待我们入关再做商议。”
江照风原本身上就带棍伤,此刻又有剑伤,更兼北地风雪重,已经没有了力气,可一想到靖帝为他们饯行时话里的意思,便立刻紧紧抓住了浪云迹的衣襟,挣命般说:“师兄且慢,且听照风一言。师兄剑法无双,名动天下,更兼身世不凡,虽说虞国国主已将师兄移出族谱,可师兄的确是大虞国的血脉,陛下志在天下,岂会容得下你?师兄自己逃命要紧!”
雪珠堆了江照风满身,浪云迹揽着他,岔住话头断言:“不会的!不会的!当年虞国战败,我是作为质子被父皇送入大靖的。如今父皇驾崩,虞国已有皇侄登基,我也忠心归顺蓝胜机,他不会对你我赶尽杀绝!我也绝不敢与他为敌。”
见浪云迹满脸的坚定,江照风凄苦摇头,望着不远处的上梓关。关上一片烽火连绵,关外寒风回荡,天地旷远,却无他二人容身之所。
江照风紧紧推着浪云迹,无奈手上早已冻僵,使不出满分气力,只得迫切道:“蓝胜机素来多疑,他多次暗示父亲,说你是虞国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照风想着,以蓝帝的心性,必然不会放过师兄,所以照风才要将温家余孽一事禀告蓝帝,好趁着剿灭余贼之机与师兄逃出大靖。如今,照风是不行了,师兄你一人逃走吧,无须再管照风。”
见江照风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浪云迹心下凛然,想他效忠蓝帝,不过是因为对虞国彻底死了心,“当初靖成祖发难,我大虞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出对敌之策,姑母与我素来不睦,竟献计将我堂堂一朝太子送去大靖做人质。我因对父皇的懦弱无能,亲族的冷眼旁观死心,到了大靖又见成祖以礼相待,才起效忠之心。谁料,他蓝胜机终究防范于我!”
逃,又能逃去何处?
江照风握住浪云迹的手,轻叹:“照风五岁便跟随成祖出军,恰是那年认识了方才六岁的师兄”
江照风轻咳两声,愈见黯淡的眸子逐渐失去光彩,却紧紧盯着浪云迹,似乎在追忆当年:“那时是成祖二年,师兄被当作质子送入军营,我在帐前和卫将军摔跤,看见师兄以为谁家的从军世子,便扑上去也和师兄摔了几跤···”
“照风没有兄弟姐妹,自入了宫给太子做暗卫,便只与师兄相互扶持。一路看着太子自懵懂小儿长成心狠手毒的蓝胜机。多少风雨劫难,都是照风陪着师兄,以后,师兄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千万不可找我叔父,想必此时上梓关已得了消息,见到你便格杀勿论。蓝帝早已动了斩除师兄的心思。师兄,只怕阴阳两隔,照风无法再保护师兄了。”
怀中青年的声音越加稀微,最后,青年的脑袋一歪,便昏迷在茫茫风雪之中。浪云迹不知心中泛出何等滋味,只低低骂了一声:“呆瓜!”
“照风,你再坚持坚持,上梓太守是你叔父,他必会救你的!”
浪云迹近乎低吼的声音,到底是惊动了正在雪地里寻他们的侍卫。
一群锦衣郎自上梓关城门上飞跃而下,皆是手持宝刀,飞跃而下,并迅速散开将浪云迹与气息虚微的江照风包围起来。
“奉陛下手谕,捉拿虞国前太子浪云迹。另,江照风包庇反贼,缉拿审讯!”
城门大开,围攻的此二人的锦衣郎亦是散开一条小路,锦衣郎后缓缓踏出一匹马,马上青袄蓝袍的年轻将领,轻蔑地横了满头雪花的二人一眼,随即收了圣旨,冷然道:“浪侍卫,江世子,别来无恙啊!本督原以为陛下早忘了浪侍卫是虞国人,多次提醒陛下莫要养虎为患,幸而,陛下从善如流啊!”
谢近员乃御林军统率之一,与江照风的过节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尽的,而此刻小人得志,蓝帝特派他来了结浪云迹的性命,想来也是要平衡朝中江谢两侯府的势力。
浪云迹抬眼瞥了马上居高临下之人,又环视一圈包围他的刺客,皆不是往日与江家亲近之人,不禁为江照风担忧,便朗然道:“我浪云迹本就是孤苦无依之人,哪里值得陛下如此兴师动众?倒是我的江师弟,乃是江侯爷之独子,江谢两家乃陛下左膀右臂,缺了哪一个,陛下都不会顺意。谢公子,你可明白?”
两人虽有剑拔弩张之势,但未到殊死搏斗之时。谢近员细细品味浪云迹这番话自觉不无道理,倘江照风死于此处,陛下会以为是自己暗中报复,而陛下也不愿意看到朝中唯有他谢家一个开国功臣的局面。
“你放心,江世子,本将军必不会弄死他。用不着你来提醒,你,还是安心上路吧!”
浪云迹细细看了昏迷未醒的江照风一眼,才缓缓把他交给谢近员马前的侍卫,马上的青年将军轻掣缰辔,坐下赤血马带着江照风反向而去,锦衣郎再次包围独自一人的浪云迹。
城门很高,太守江问年接了江照风,又迎了谢近员去城楼上看这场势在必行的厮杀。
“你觉得浪云迹的剑法如何?”谢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