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庄园,杰罗就一直觉得青鸟在盯着他看。而每次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又装作不经意的将视线离开。
两人是在佣兵团长期租用的马车内,中规中矩的马车车厢并不算宽敞,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矮瘦男子,看起来温和友善,脸上总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就连老车夫都会不时找杰罗闲聊两句,相比之下车厢内的气氛就更显尴尬了。
“那个,”杰罗实在忍不住了,在脸上憋出笑容问道,“青鸟小姐有什么事吗?”
青鸟立马把脸别开,隔了许久,在杰罗坚持不懈的眼神攻势下,不悦的皱起眉。
“本子上的东西。”
瞥来的视线遇到杰罗不解的眼神,青鸟眼中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我是说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本子上写什么,还边写边笑,很恶心啊。”
“呃,很恶心吗......对不起......”
听到部下对自己的评价,杰罗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如果当初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我绝对不会加入这个佣兵团。”
青鸟的话令杰罗立马慌乱起来。
“怎么了吗?青鸟小姐,有意见可以提出来的,我知道自己有不少没做好的地方,但是我会改的!”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青鸟撇了撇嘴,“算了,赶紧说吧,你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呃......”杰罗情绪低落的递出手中的本子,“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记了些动物和植物的小知识,青鸟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接过笔记本后,青鸟随意的翻动着。
“一有空闲就想写一些,这几天难得休息一下,一下子写了好多页。”
“......”
“这本也快写完了,到时候就叫‘杰罗百科’第二部吧。”
说完后,杰罗才发觉自己说漏嘴的东西,但是看到青鸟完全不在意的表情,杰罗才想起对方和佐伊一样早就知道他的真名。
“......”青鸟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响后,失望的叹了口气,“你一天到晚就忙这些东西吗?不想办法提升实力,还把佣兵团的事情交给佐伊......小姐。”
像是想到了什么,青鸟的眼神暗淡了几分。
“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杰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无论怎么回答青鸟所说的事实自己都无法逃避,至于做这种事情的意义......
“因为是自己许诺过的事情吧,”只是去完成许诺就会让时间变得充实,只是想到和她有过这样的许诺就会觉得生命是有意义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真的不是找借口!”
“......是吗?”
青鸟微微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青鸟小姐,”看着她的表情,杰罗试探的问道,“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青鸟撇下嘴,将笔记本交还给杰罗,“画得太烂了。”
“呃......”
“尤其是很多地方自作聪明的添了过多细节,比例严重失调,看上去很恶心。”
“恶心吗......”
“不过......”
青鸟抿了抿嘴,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似乎能看出,那些比例失调的地方......很用心。”
*
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在这里呆下去,自己到底想要在这里寻求什么?
青鸟每夜每夜都这样质问着自己。
就像失去了领头鸟的候鸟,该飞向哪里,该在什么地方落脚,什么时候觅食,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该继续赶路,青鸟失去了独自判断的能力。她只想有人来告诉她,无论对错,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对她下命令就好。
只要......能让自己在夜里安稳入睡就好。
那一夜,那只燃烧着羽毛的火焰鸟的陨落,将原本单纯的团体摧毁;而自己在生死之间做出的选择,成为了所有噩梦的源泉——直到那一天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本应该是感动的再会,但对方抽回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和自己想的一样,自己的行为无法得到原谅。
自己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团长将大家托付给了杀死他的凶手,实际上自己是为能继续活着而庆幸的;而自己和佐伊只能有一人存活时,自己想到的也全是推卸责任的理由。
——这样的自己,不应该得到任何原谅。
如果这个新团长,能像那晚表现的那样冷酷,或许自己会好受很多。
跟随着杰罗,青鸟的心情愈发郁闷。
在一个破败的房屋外,青鸟等候了杰罗许久,不知道他在这个一眼就能望完的小屋找到些什么,出来的时候背后已经多了个不大的包裹。
稍微有点在意,青鸟也没多问。反正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吧?
两人寻着一张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座独栋建筑。虽然只是三层高的小阁楼,却有着和周围建筑区别明显的精致。建筑材料和整体风格和平常所见的没有区别,但经过别具一格的安排,平凡的材料和普通的样式都有了另一番风味。
就好像是被注入了灵魂。
这就是今天要来拜访的地方,青鸟稍微有了点兴趣。
扣响门后,一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打开了门,简单的报上名号后,两人便被女子请进了屋内。
和外部别致的感受不同,房屋内部的装饰体现出经典而内敛的氛围,很容易联想到那些历史悠久的古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