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潮汐路上的法国梧桐的叶子开始泛黄,早晚温度很低,秋天不知不觉地来了。
“爱丽丝的洞穴餐厅”的天台山,建起了一座砖木结构的小屋,坐北朝南,二十来个平方,东西两个房间。
东边的房檐下吊着一串花瓣风铃,瓷器材质,风吹来时,发出清越的叮叮声,悦耳动听,仿佛少女的嬉戏之声,令这一略显呆板的小屋有了些生气。
门上,手绘了一副黑白色二次元少女冷艳杀手的图画,显示出房间主人性格孤傲凛冽的一面。
西边门口的墙脚处,摆了一盆文竹,文竹修剪得亭亭玉立,疏落有致,花盆是普通的青花瓷,上面绘有粗放的兰草,还题了诗。
这间房的门楣上钉了块原色木板,上面用黑漆工工整整地写着:中隐斋。
房间主人的酸腐之气,掩鼻可闻。
一只黄褐色的长尾鸟飞了过来,栖在风铃上的屋檐边,歪着头朝下看,估计是对那形如花瓣的响片产生了兴趣。
风铃骤响,那鸟儿鸣了一声,旋即扑棱展翅,朝南飞去,在空中打了个弯,飞回来,似乎仍有留恋之意,终究没有停歇,而是向远处的高楼飞去。
借由这只鸟的视角,可以看见小屋一开一闭的两扇南窗,窗下打着三角架,上面固定着长木板,板上摆放了各色绿植,有仙人掌、波斯菊、绿萝、芦荟,其中一盆繁茂的月季正开着艳丽的红花。
早上九点钟,正对面师大附中的操场上响起喧闹的广播体操前奏曲时,靠东面的窗户随即哐当开启,而紧接着,西面那扇彻夜敞开的玻璃窗却又关上了。
从时间衔接的紧密程度上看,仿佛那两扇窗户是联动的,一扇开一扇就关。
开窗的是一双白皙纤弱的手臂,这与它利落且充满爆发力的开窗方式极不匹配;随着一声娇柔的慵懒的令人骨酥的从鼻腔里发出的伸懒腰的声音响起,那双手臂旋即在头顶划了道对开的弧线,犹如鲜花怒放;穿着粉红色或者玫瑰紫,又或者宝石蓝睡衣的体态轻盈的女孩,把黑长如瀑的头发扎在脑后,打开手机里的健美操音乐,开始了她健康而热烈地苏醒模式。
女孩明眸酷齿,艳如春花,然眉宇间却射出一股逼人的英气,令人望而却步;她的唇形很美,嘴角微微上翘,调皮而性感,只是嘴唇稍稍嫌薄,懂相面的都知道那是两把刀片,能杀人于无形;与其他的五官相比,鼻子可能略为逊色,但也挺拔有致。
人的颜值其实也是遵循马太效应的,凡美的,让她更美。
不信你看看那些女明星,那五官就是拆开了单看,也还是美的;而那些丑角,你就是把最好看的嘴巴移植到她的脸上,也就变丑了,甚至更丑,突兀的丑。
而如果把所有精美绝伦的五官,集合到同一张脸上,那是机器人,根本无美感可言。
美是要神韵的,没有了神韵的美,就像没有芬芳的花。
苏醒程序结束,女孩套了件作为工装的白裙,素面朝天地破门而出,踮起脚,吹了一下风铃,转身走到西边房间门口,嫌弃地踹了一脚门,喊道:“帽客,快滚起来,你的神奇动物们该饿死了!”
“知道啦!”柳明只得隔着被子赶紧回应,因为恐惧听见第二次踹门声,因为每次隔壁的女孩踹门时,他都感觉到屋顶有灰落下,也许仅仅是错觉。
柳明的回应虽然流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抵触情绪,但心里却充盈着一种淡淡的甜蜜,他希望每天早晨都能这样醒来。
当然,没有那心惊肉跳的踹门声,只有内容粗野但悦耳的催促声最好。
九点二十分,爱丽丝大厅,从天台下来的经理准时召开晨会,反思头一天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宣布处理方案,布置当天的工作,对明天的工作做出预案。
她行事果决,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机智果敢,深孚众望。
她是这家奇趣餐厅的经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白皇后、抖莺短视频里的蜜姐,也是拥有百分之十股份的合伙人,更是餐厅的灵魂。
那天在“得雨茶楼”,谈话因蜜姐的“没兴趣”而陷入僵局。
柳明默默地吃着提拉米苏,那本来两口就能咽下去的和空调**差不多大小的蛋糕,他吃了十分钟。
蜜姐吃着水果。
程三板续了根烟。
“前个几年,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学别人养鸽子,可能是想听听鸽群在城市上空盘旋时发出的嗡嗡响吧,我记得中学课本里有篇文章描述过,老北京,黄昏时候,那个作者叫……”
“何其芳,写散文和现代诗的,红学家,我最喜欢他那句‘在你的眼里我找到了童年的梦,如在秋天的园子里找到迟暮的花’。”柳明接道,旋即补充,“不过他的文章没有收入语文课本呀,你不可能会知道。”
程三板白了这个书呆子一眼,继续,“反正觉得那种意境很……”
“苍凉,凄冷,有种灰暗压抑的美感,旧时黄昏城市天空的叹息,岁月无痕,上了年纪的人的回忆。”柳明没忍住。
程三板不高兴了,一时忘了自己正求着对方,“妈了个巴子,你能不能等老子说完喽……老子刚才说到哪了?”
“……鸽哨!”柳明盯着程三板半天。
“对,鸽哨,”程三板讨好似地冲蜜姐笑笑,“鸽群从高处掉下来,一落千丈,突然没声了,突然哨音又来了,这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