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和云沐河离开后,房间陷入沉寂,李正震仍旧坐在沙发上把玩着军刀,李秋慎则还是坐在椅子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是为什么会通知我?”最后是李秋慎先开了口。
“没有什么,有了消息就通知咯。”李正震似乎很随意地说道,“没有那么多问题会有为什么的,这句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你还记得……”
“一直记得。”
房间重新沉默,两人又不说话,似乎是沉浸到了各自的回忆当中,却又似乎是在回忆着同一个内容。
那是一个雷雨夜,电光交加,银蛇时不时扭动身躯,亮出它可怖的獠牙,云层就像是一个攒足怨气的家庭主妇,疯狂地泼洒着平日吸入的种种不满,这些不满化身雨滴,狠狠地抽打着地面。
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在市医院里,李正震出生了,当与其说是新生,不如说是换命——母亲的生命过渡给了自己的孩子。李正震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
那个时候,李秋慎在实验室里,等着一个新议题的实验结果出来,所有工作人员都紧张地盯着试管。因为实验必须严格预防辐射,所以手机的携带是不被允许的,加上因为值班人员的疏忽,静音状态下手机收到的各种电话都变成了鲜红无比的“未接来电”四个字,赫然地挂在荧幕上。
李秋慎赶到医院的时候,妻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凉了,那一面盖在她身上的白布,在不断提醒着他这个天人两隔的事实。他有些后悔,明明在早期的时候医生有说过受精卵的位置不好,发育起来很大程度出现难产的问题,那时候应该不顾妻子的反对,坚持打掉的。
因为失血过多,妻子的脸很是苍白,死后看起来更像是一层薄膜般晶莹剔透。他把手搓热,然后捂着妻子的脸,希望能带给她一点温暖,一路上走起来,也可以舒服一些。
他自认为是一个看得开的人。孩子满月时,他将正震交给了过来参加葬礼的岳父岳母照顾,之后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或许是逃避,又或许是认为事件能冲淡一切,直到李正震十三岁后,他才再次见到李正震。
很简单,因为工作劳累过度,项目完成后,老板便让他放了两个月的假,而这两个月的假恰好是学生放暑假的时候,岳母便带着李正震,离开了乡下的农场,过来照顾李秋慎。
李秋慎父母走得早,岳母也只有李正震妻子这么一个女儿,一个中年丧妻,一个晚年丧女,倒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隐隐约约之中老人家已然将李正震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了。所以,听说他病倒了,便立马从村里出来了。
并且,她也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因为孩子总要和他见面的。毕竟可能是为了躲避孩子,除了日常的通话,甚至岳父岳母也有十年没能见到李秋慎了。
李正震长得很像李秋慎的妻子,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所以,每次李正震笑,他都会觉得心绞痛,接着想起十年之前的那个夜晚,或许是觉得一切都是李正震的错,又或许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结果都是他暴躁的吼叫声。
岳母也试过开导他,但有些东西他何尝又不懂?只是就像迷途的羔羊,始终走不出心的怪圈。假期结束,他让岳母带着正震回了乡下,生活仍在继续,只是偶尔间的通讯得知,李正震似乎越来越不喜欢笑了。
岳父母也常常去抖李正震,可更多时候他露出的都是那种温和的笑容,有些无力,也有些无助,甚至让两位老人家有时候怀疑并不是李正震被逗笑,而是露出个笑容让他们感觉安心罢了。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父子间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李秋慎逃避,李正震茫然,走到了之后的相互躲避,甚至在岳父母过世后两人难得地住在一起两年,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相敬如宾,除了基本的交流甚至不会再多过问其他的事情。
不过,既然住在一起,偶尔节日倒是会象征性地喝上几杯。李正震十八岁那年的春节,父子两人难得地坐在餐桌前,坦然地喝了起来。
期间他们谈了很多事情,平时如雷区的话题,那天却成了两人的下酒菜。跟奇迹一样,那一个晚上两人的关系真真正正的像两个带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当李正震问起李秋慎为什么无法接受他的时候,李秋慎便给出了那句话——“哪里会有那么多为什么,世界上除了理学问题,没有那么多问题会有为什么的”。
第二天,两人都从房子里失去了踪影,这栋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房子,终究变成了人去楼空。
期间断断续续地过来,从今天再回首,两人已是未见十年了,甚至相互都忘记上一次见面是因为什么。
“你……过得还好么……”李秋慎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说到底,对他而言李正震始终是他的孩子,就像对李正震而言李秋慎始终是他的父亲一样。
“还行,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现在生活还算不错。”
“想必是个不错的女孩吧。”李秋慎抬起头,看着那面空白的墙壁,始终没有勇气转过头去。
“是挺不错的,可惜今天你或许见不到她了。”李正震回答道,但李秋慎分辨不出来他说的这个“可惜”是由心而发,还是单纯客套而已。
“那倒是可惜了,下次有机会的话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
“好,她倒也确实挺想见你的。”
李秋慎同样搞不明白,究竟是因为李正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