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缚悠悠地叹口气:“说了许久的话,却是口渴难耐了。”

林二郎心中梗着,眼角压不住的直跳,却也只能忍了,将先前备好的茶水三两下满上,往她面前一搁,按捺不住地道:“如此,可以说了罢。”

苏缚瞥他一眼:“求人贵在心诚,二郎君如此恶形恶状,小女心中惶恐,一时想不起了。”

林二郎气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勉强作了个揖,学着那唱戏的捏声捏嗓地道:“是小可的不是,小娘子大人大量,还乞原谅则个。不知到哪里才能寻访神医,还望指点一二。”

苏缚笑笑,伸手将鬓边发丝挽在耳后,姿态优雅动人,声音更是温软酥耳:“自前朝终结之后,丁神医便飘然远去,不知去向,便是先帝几次下旨,也未能将其请回。我如何知晓神医的去向?”

林二郎一腔怒火腾地爆起,刚要炸响,苏缚就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如何查找,我大略知道一二。”

林二郎只得按捺住火气,缓缓坐下,心说这黄毛丫头鬼心眼多,万万不能娶回家去,便道:“你既知道线索,要多少银子,只管道来。我林二泼皮一个,也不要你委身嫁我,便教媒婆替你寻个如意郎君,我当哥哥的送你一笔嫁妆,保管你此生衣食无忧。”

苏缚却眉尾一挑,道:“二郎君若嫌弃我,我走便是,这桩生意不谈也罢。”

林二郎气道:“你赖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吃喝膘赌也样样在行,日后少不得让娘子独守空闺,你当真要嫁?”

“我不嫁倒是无妨。不过,丁神医如今号称‘轻易不出手,出手活死人’,就算你找到了人,若是没有我出面,只怕金山银山也请不动他老人家。”苏缚淡笑。

林二郎不由疑道:“你有这么大脸面?”

“我自然没有。”

林二郎顿时心火又起。

苏缚却是闲闲再添一句:“不过,我爹爹对他有过大恩。他曾言若是我家相求,必会出手相治。”

林二郎脸色好似被烟熏火燎烤得焦黑似的,几番吸气呼吸,恨恨的道:“我怎么知晓你的话是真是假?”

“你可以不信。”苏缚好整以暇。

林二郎不由咬牙:这个母泼皮!有她在,他算得上哪门子泼皮?莫不成从前坏事做多,如今有了这现世报?

母泼皮的话能不能信,还当真不好说。便说他自己这个泼皮,有时三分假七分真;有时七分假三分真;有时大话满满,却是空手套白狼;有时全无作假,却没人敢信。

他在这头权衡再三,苏缚在那头也不催他,只端了茶慢慢品着,再看着窗外街上出神。

此时,河间市已热闹许多。

不仅有那零零散散自卖其身的,也有那专从外乡哄人来卖的拐子,还有牙婆带了人来当街竞卖的。其中自然少不得哭哭闹闹、寻死觅活的,也不乏求人买了自己,以图活路的。

这之中,有个作妇人装扮的女子,虽不施粉黛,姿容却十分出众,引得好些人围观。观者无不是先啧啧称赞,后又连连惋惜。

原来那妇人本来生得好看,却不知为何在半边脸上划了一刀,毁了美貌。原本这上等姿色,可以在勾栏里做做花魁,伺机勾搭富户从良,如今却连小富之家也嫌弃得很,一个出价的人也无。

她自己也神情木然,全似行尸走肉。不知是受了太多挫磨,把人磨傻了,还是知道前途无望、所以心灰若死。

虽说好生可怜,然则世事多艰,卖儿鬻女亦不鲜见,谁人有那许多的慈悲。众人也就是感慨一番,便各行各事去了。

苏缚见到那妇人,却是没由来的浑身一震,再瞪大了眼细细一看,霍地起立。


状态提示:7.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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