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妆突然笑了,深沉的凤眸因为这样一笑,变得明媚起来,只是那黑如点墨的眸子,却犹如万丈冰渊冰冷刺骨,她在笑,却并不真心,不达眼底。
“魏公子何不听我说完?”
这是她第二次告诉魏舒,那语气由平缓变得强横起来,不由人拒绝。
魏舒不知怎的,嘴唇阖动,可是一撞上了那双深渊一般的眸子,便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红妆站起来,背对着他,身上的素麻裙衫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因为材质原因,远不及丝绸一般轻柔细滑,反而僵硬粗糙,可明明是如此下等的布料,穿在顾红妆身上,竟然让魏舒有一种正宫华服之感。
魏舒摇摇头,将脑海中荒唐的想法散去,他是疯了,才会觉得眼前狼狈的女人像是那高高在上的贵人,一行一步之中,都自带风华。
“后来,宫中多了一位美貌的女子,皇帝便夜夜宠幸于她,彻底忽略了后妃,那后妃心有不甘,可是却无可奈何,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根本就无力侍寝,后来,将近临盆之时,后妃实在难掩心中孤寂和害怕的心情,又一次和侍卫见了面,而这一次……”
顾红妆突然转过身来,深沉的凤眸中一片冷凝之色,魏舒看着看着,像是被两道深邃的漩涡给吸进去似的,一也不敢动,汗水似露水,密密麻麻的铺在他的脸上。
顾红妆慢慢走近他,有些苍白的唇开开合合,她说:“而这一次,却是后妃与侍卫的最后一次偷见,魏公子,你猜,他们怎么了?”
顾红妆挽起唇,一丝邪魅从她唇角划过。
魏舒双手微微颤抖,眼中似乎也出现了痛意,他张开嘴,却只能咿咿呀呀的吐出破碎不堪的声音,说不出一句话。
“想必不用我说,魏公子你,也猜到了吧。”顾红妆笑笑,说道。
“那位后妃和侍卫,被抓了个正着。”
顾红妆的声音突然低沉起来,幽幽的好似从寒潭之中上升的冰气。
“皇帝本来是想处死他们的,奈何实在不知后妃肚子里的儿子究竟是他的还是侍卫的,便又等了两个月,只不过那后妃等的,那侍卫却是等不得的,听说最后被五马分尸了,死相极其凄惨,连带着那侍卫的家族,也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魏舒死死握着拳头,苍老的脸庞上一片阴鸷之色,看起来异常骇人。
可是顾红妆却不将他的表情放在眼里,而且挽起唇道:“后来啊……魏公子,你说呢?”
魏舒挑起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后来,那皇帝待后妃生下子之后,便滴血验亲,果不其然,那孩子果真不是他的骨肉,于是皇帝大怒,直接赐死母子,即便那女子死死哭求也丝毫不心软。”
“可是那孩子却活了下来。”顾锦颜幽幽道。
“因为太医的仁爱之心,孩子并没有被毒死,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逃的一劫,再然后,那太医膝下便多了一个养子,太医待养子很好,与亲生儿子一般无二,可是也不知是老天不公平,那般医术的太医,竟然因为给十二皇子的开的药出了问题,导致十二皇子惨死,最后,太医全家,被满门抄斩!”
顾红妆突然转过身,魏舒一脸惊慌。
“全家都死在屠刀之下,唯有那偷溜出去玩儿的养子逃过了一劫,虽说养子心中极恨,可是却没有傻得跟皇权硬碰硬,而且找了一个离锦城不远的地方,藏了起来,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在敌人不经意之间,猛然窜出,用尖厉的毒牙,咬破敌人的喉咙!”
顾红妆的声音穆然变得低沉,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中,渲染出来一股阴森森的声色。
魏舒猛的倒在椅子上,不敢置信:“这些事,你怎么可能知道?”
顾红妆笑了:“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魏舒冷笑一声:“帮我?这位姑娘,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帮我了吗,况且,我又如何能信你,是真心来帮我?”
见他还在犹豫和怀疑,顾红妆不由得有几分失望,前世的魏舒,是大义之人,为了报仇,甘愿蜗居在这小小的药馆之中,只等一个时机,一旦有人给他机会,他便会拔杆而上,而如今,她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却推三阻四,装聋作哑。
顾红妆突然靠在他的耳边,幽幽的嗓音响起:
“我没想到,魏太令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把你抚养长大,结果你却甘愿偷生在这小小的乡镇之中,倒是我高看了你。”
魏舒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不管他怎么否认顾红妆,也无法磨灭魏太令对他的恩情。
“难道你想永远待在这个小镇上,苟且偷生,看着你的仇敌坐在高位,手握重权,谈笑风生,每一天活的都比你好千倍万倍,而你却要在这间小小的药馆中,整日整夜承受着仇恨的痛苦,那些亲人的脸庞和鲜血,如同跗骨之蛆一一样,死死的缠住你,他们在怪你,怪你如此无用!宁愿逃避也不愿意正视!宁愿偷生也不愿意为他们报仇吗?”
顾红妆的眼中渗出丝丝冷意,那冷意像丝一一样,死死的缠住魏舒,让他感觉自己多呼吸一秒,都是煎熬
魏舒脸上出现一抹狰狞,他死死的看着顾红妆,眼中的厉光似乎要化作实质将她千刀万剐。
“别这么看我,你的仇人可不是我,而是那高墙宮宇之中,呼风唤雨的贵人。”
魏舒沉默了,半晌,他才道:“你有几分把握?”
顾红妆笑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