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岔了,我要是就因为老师那点话就心生怨恨,那岂不是太狼心狗肺了?”
“要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出人头地,夺目耀眼,只有那条看似幸进的路子可以走。而要在短时间之内拥有可以迎娶你的地位,也只有那条路可以走。我之前也说了,考状元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许有指望,封爵大概再下辈子都未必可能,难不成我要以一个白身来娶你?”
“老师说,都是他利用我来吸引人学算学,可对我来说,何尝不是用他的名望来吸引学生学习这‘葛氏算经’?”
“所以,我刚刚提醒老师,是希望他和刘老大人陆祭酒别玩得太过,回头把自己陷进去。可老师既然自己早有打算,那就行了。至于老师那一通肺腑之言,我们记在心里就行。我只希望在老师的有生之日,让他能够看到后继有人的胜景。”
虽说已经是夫妻了,这些天也没少一晌贪欢,可被张寿这么一抱,朱莹还是觉得面颊微微发烫。然而,听到张寿开口说出了那一番话,她就知道张寿这会儿并不需要温情旖旎,而是需要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因此,她就静静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把话说完。
“不是我一个,也不是陆三郎一个,更不是九章堂这区区两届不到百人。而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人……我泱泱华夏,从来都不缺人才的土壤,只是很多人从来没有这个机会,这才会埋没在污泥之中,没有绽放就凋零。算学是新事物,那更是如此。”
直到最后听见张寿说,很多人缺少机会便泯然一世,朱莹不禁为之动容。她这样出身富贵的暂且不提,可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有多少人确实需要一个机遇方才有腾跃的机会?
如果那时候因为二哥硬是要把她嫁给陆三郎,她没有因为祖母的安排而下乡,没有遇到张寿……那眼下两人琴瑟和谐的一幕,岂不是再不可能发生了?而张寿,会不会困顿于那座宁静却没有任何变化的小村子,然后变得平庸无人知?
张寿如此人才都尚且如此,那天下其他人呢?就如同今日陈白沙那样的儒者,尚且都在会试中折戟,更何况那些根本就不擅长四书五经,却在别的地方拥有非凡天赋的人才?
想到这里,朱莹就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离开了张寿那怀抱,理了理头发就嫣然笑道:“既然阿寿你已经下了决心,那若有什么事要我做,你就尽管说。民间妇人都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然是与君为妇,与君同路。”
见张寿愣在了那儿,仿佛是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朱莹不禁大嗔道:“干嘛,你难道觉得我就俗到不会说这些话吗?还是你不愿意和我同路而行?”
张寿没想到朱莹竟会一时这般大嗔,一愣之后,他顿时大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在马车中,他恨不得把妻子抱起来打个旋儿,宣泄心中那满腔喜悦。
他们小两口正柔情蜜意的时候,从葛雍府中离开的这好几拨人,却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今日这些事情散布到了城中各地。
这其中,那些名士贤达们显然并不在意什么老举人被新举人挑衅这种小事,否则也不会在张寿回来之前就纷纷告辞。
他们在意的,是如陈献章这样的崇仁学派出师弟子竟然也到了京城,是崇仁学派第三代竟然有人考出了举人,即将迈入会试场。所以,他们几乎是甫一回到临时的住处,就立刻派出子侄和学生四下送信,颇有一种狼来了似的担忧。
而苏州会馆包括华会首在内的那一拨商人富户,则是在帮朱二渲染那仗义出手之事。在他们的描述中,金万权和郭晟昔日怒斥人踏坏青苗的言行举动被无限拔高,于是,朱二那急怒之下含恨出手的一巴掌,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至于张寿……华会首非常明白在这整件事情中,没有太大张寿出场的必要,所以在嘱咐自家会馆里那些人时,他有意提醒,少提张寿,甚至不提张寿,极力弱化他的存在。
于是,就在傍晚,乾清宫里的皇帝也好,三皇子这个太子也好,全都得知了此事。对于张寿婚宴上那场群贤会,亲自带三皇子去过张园的皇帝当然知道。然而,他那时候并没有乔装打扮去前边喜宴上转一圈,因为他对于私底下见见那些贤达本来没有太大兴趣。
他当皇帝已经很多年,没事就微服出宫,见过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人,早已经不是听闻什么贤达就慕名前去拜访的少年了。
可葛雍这已经是邀约了第二批人到府上了,中间却蹦出来一对听着有些意思的师生,皇帝自然觉得颇感兴趣。要知道,他不如太宗皇帝那般强势,太宗皇帝是要你做官你却不应召,那就满门禁锢,从子侄后代到学生,那就都不用出仕了,而他素来是一种非常随兴的态度。
下头举荐某某有贤名,他就下诏召入京城,但两次下诏之后,如果对方推脱,那他就算了,绝不会第三次下诏。做官这种事,合则来不合则去,天下有的是人才,他何必强求?
所以陈献章的那位老师,他召过两次,人家推脱,他就把这个人丢在脑后了,哪怕这些年也听说过崇仁学派在天下好大的名声,也有官员上书举荐,他却只当耳边风。
此时此刻,面对自家一手扶持的太子,皇帝少不得对人灌输着自己那番理念。然而,三皇子静静听着,到最后却突然开口问道:“父皇,那位陈白沙今科明显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