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拒绝江都王的时候,周祭酒眼神一闪,终于不无谨慎地开口说道:“之前半山堂也说要遴选人出任东宫侍从,不知道这遴选的方式和题目……”
没等他把话说完,江都王就嘿然笑道:“那当然是同样的题目。太子殿下说了,如果两边出不同的题目,难免会有人说什么不公,那就索性一模一样的题目。三题之中,如果做不出《九章算术》那一题,思路全无,那也不要紧。”
“只要策问和时文做得好,成绩总过得去。也不拘算经,三道题之中,要有两道题过得去,那也算是人才。而且,策问并不强求文笔,只要言之有物,其他条件都可以放宽。”
面对这看似极其宽泛的条件,徐黑逹看到周祭酒和罗司业在内的众多学官却没有一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那表情更加僵硬了,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想的是什么。
国子监里各项全都拔尖的监生当然不至于没有,但顶多一两个,可要挑出极其擅长写制艺时文的,却总还能抓出十几二十个。可这些人真正好好看过九章算术的,估摸凤毛麟角,说不定懂算经的还是不会写时文的。
而能够好好回答太子那一篇策问关于农事策问的,也同样不会有几个。
当然半山堂也好不到哪去,写时文对于那大多数都是学渣的贵介子弟来说,是一桩几乎难上天的任务,而会九章算术的,那一样堪忧,虽然那道题听着好像并不怎么难。
至于能答得上那道农事策问的,说实话他不抱希望。贵介子弟要有出息,那也得看是谁教导。
张寿已经不教半山堂很久了,那些贵介子弟能出色到哪去?再说,张琛这些在实务上渐渐有些手段的人,可是早已经出去各领一摊子,不在九章堂了!
打从他看到太子殿下出的那三道题起,就觉得之前皇帝拨给国子监六堂和半山堂的那些东宫侍从名额,恐怕根本用不掉!这宁缺毋滥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正当徐黑逹在心中下了定论,觉着今天恐怕连十个人都未必能选出来时,江都王在一片阴沉沉低气压的目光中,却是又不慌不忙说话了:“不过,太子殿下说,真要是做不出两题,其中一题若能出类拔萃,那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比如,时文能做到比拟进士;策问能做到明显对农事了若指掌;那道算经题能运用什么公式……咳咳,总而言之,如果不是全才,那也至少得是精通一项的偏才。”
直到这时候,周祭酒和罗司业那两张干枯犹如老菜皮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光彩。时文做到比拟进士,这个要求听上去非常高,可问题在于……那也得有那评卷的本事才行!
每年会试的那些考官都是什么水平?就算只是房官,那也是清一色的进士,主考官副主考官那更是清一色的翰林院高品学士。太子靠谁来看这数千份卷子?张寿这个少年学士吗?
这两位还不至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然而,学官中却有某位五经博士耐不住性子,直接出声问道:“这国子监数千名监生,三道题目一一作答,卷子只怕都不得了,全部加在一起,大概都能堆满一间屋子,到时候谁来批阅?”
江都王嘿嘿一笑,随即却是老神在在地目视徐黑逹。见他这幅光景,众多学官顿时一下子齐齐盯着徐黑子,就只见人照旧一张冷脸,却是淡淡地说道:“时文卷子,东宫诸位进士出身的讲读官批阅,关于策问的农事卷子,召明书院岳山长批阅,太子詹事刘大人总览。”
“至于算经卷子,张学士和东宫陆侍读批答。”
说到这里,徐黑逹嘴角微微上翘,对着一众再次陷入凝滞状态的学官微微一笑:“当然,所有卷子都会进行初筛。算经的卷子容易,九章堂的学生一眼就能筛完。至于时文卷子,阅卷的讲读官多一些,就不用初筛了。至于农事,岳山长带了好几个学生进京,也用得上。”
“而这一次遴选之后,下一次乃至于之后所有参与遴选的监生,纸笔自备,也免得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心存侥幸,浪费了皇上为简拔人才的一片苦心!”更省得浪费纸笔!
这样的阅卷对于那些东宫讲读官来说,看似是一种额外的负担。但周祭酒和罗司业都知道,皇帝此番选取的诸多讲读官,进士出身有翰林院背景的,仅仅占了一半,而即便是这些翰林,也绝对会很乐意帮太子殿下筛选东宫侍从。
至于另外这些人,张寿更精通算经,批阅算经题谁都挑不出刺来。而刘志沅这样年轻时因为家贫而亲自下地躬耕,对农事非常熟悉的老前辈,再加上掌管召明书院,擅长农田水利的岳山长,还能对付不了这些农事卷子?
于是,见众人已然无话,江都王也懒得在这里停留了,索性笑容可掬地说:“好了,徐长史,国子监这边的监考就交给你了。我还是赶紧去一趟公学,看看半山堂那些小子答卷如何。国子监都如此愁眉苦脸,我看那帮小子这次是悬……啧啧!”
江都王说着就背手往外走去,可走到一半时却又停住了,却是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前几天好像还有国子监的人在外头说,我这个主考恐怕要徇私情,还说什么会送自己的未来女婿到国子监来抢个东宫侍从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