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心里这个问题还没有问出来,阿六就主动替他答了:“等做好之后,先盛一碗给我尝尝。”
掌柜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难不成是要试毒吗?上次那位知府住在他这里的时候,虽说不时有人下厨查看,可也没有人先尝试毒。然而,想想区区知府和堂堂太师的区别,他虽说有些委屈,但还是赔笑答应了。而阿六接下来说出的理由,却让他更加瞠目结舌。
阿六见掌柜似乎表情有些勉强,他就加重语气道,“你是我推荐给少爷的,万一做不好菜还浪费调料,那我就推荐错了人,懂吗?”
这一次,掌柜终于认认真真打量了阿六几眼看,随即就终于想起,这确实是数月之前曾经路过自家小店,一个人一口气吃干净一锅鱼的那位小哥!只不过当初人是独自前来,如今却是随同葛太师这一行人,他完全没认出来!谁让这位小哥长得……毫无特色呢?
本来战战兢兢的他顿时眉开眼笑,随即就拍胸脯道:“小哥您放心!您把葛太师这样尊贵的老大人带到咱们这百年老店,我一定拿出十八般手艺,绝对不辜负您这番推荐!您就放心好了,准好吃,不好吃不要钱!”
阿六鄙视地斜睨了掌柜一眼:“不好吃?那就要换人做了。”
掌柜顿时目瞪口呆,这是出门在外还带着厨子?真是老太师,这排场天大!可紧跟着,他就发觉,自己完全想岔了。因为阿六往这厨房打量了一眼,这才自言自语道:“少爷嘴刁,要真不好吃,说不定他会亲自下来做。”
虽说刚刚一直都把葛太师挂在嘴边,但身在通州,掌柜又不是消息闭塞,当然知道张寿便是京城赵国公府的未来女婿,朝中正得皇帝宠信,炙手可热的国子博士,一大堆纨绔子弟的老师。
此时一想到自己这小店很可能会沦落成这位张博士洗手作羹汤,下厨敬师长的陪衬,他就生出了一种空前的危机感。于是,接下来,阿六就亲眼见证了真正顶尖厨子的拿手绝活。
就只见菜刀快如闪电,各种各样的配菜在掌柜那刀下几乎是变出了花来,哪怕只是准备下锅前的摆盘,瞧着依旧让人赏心悦目,尽管尚未尝到滋味,但少年瞧着瞧着,还是露出了相当满意的笑容。
有这样的好刀工好摆盘,再加上他自己尝过,应该能满足那嘴刁的一老一少才对。
而当张寿搀扶葛雍,又吩咐人去叫了随行那两个学生下来吃饭的时候,掌柜已经亲自带着一儿一侄一孙,送上了包括铜锅鱼在内的四菜一汤。按照他的本意,原本还卯足了劲要做更多的,但却被阿六直接拦住,道是那条整整有四斤的铜锅鱼至少一个菜抵三个菜,足够了。
而小花生和观涛小和尚,还有随行的护卫们,则是占据了旁边的四张桌子,一应饭菜和张寿葛雍几乎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铜锅鱼变成了铜锅鸡——因为鲜活的鱼总共只有三条,前头住店的客人早早预订了两条,剩下的自然就不够了。小和尚面前则是一份素斋。
此时此刻,客人们也被掌柜吆喝着招呼下来吃饭了。原本他们还打算捱到张寿这一行人吃完再下来的,可掌柜叫嚷着说是葛太师吩咐,不用拘泥,这些人也就真的不拘泥了,一个个下来的同时,还借着最初那居高临下的优势去偷看那边厢吃的是什么。
当发现堂堂帝师那一张桌子上竟然只有四菜一汤的时候,就有人忍不住惊叹道:“葛太师还真是简朴,我还当这样一品大员吃饭,怎么都得攒珠似的摆满一张桌子!”
说话的那位客人直到发现自己声音太大时,他才慌忙闭嘴,随即就灰溜溜地跟着其他两个同伴在伙计指引下去自己的那桌,结果却发现,竟然就和那位葛老太师相邻,只要踮起脚张望,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人家桌子上到底是什么菜!
他硬着头皮一坐下,就听到耳畔传来了葛雍的笑声:“一品官儿就要一顿饭十个八个菜的,那不是家境豪富,吃用不愁,就是奢侈成性,贪污腐败。我家里也就是个小富即安,还有儿子孙子,总不能一个人全都吃光用光,一点都不留给他们,当然得省一点。”
眼见那个刚刚还评论菜多菜少的客人忙不迭站起来,仿佛是慌忙想要赔礼,张寿就笑呵呵地举杯说:“老师就是和各位开个玩笑。其实老师只是怜惜我这个学生家底薄,所以特意给我省钱。老师这样的算学宗师,自然最懂得量入为出,绝不浪费的道理。”
听到张寿这么说,四周围顿时传来了好一阵恭维。那原本想要赔礼的客人也在张寿的手势招呼下讪讪坐下了。
而直到这时候,葛雍方才似笑非笑地斜睨张寿——就这一会儿功夫也要往他脸上贴金,他这关门弟子真是无时不刻不记得捧着他!
要是他从前那些学生敢这么肉麻,他早就一根筷子砸过去了!可谁让张寿肚子里竟然有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内容,足以让他日以继夜研究?
而等到张寿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他挟了一筷子鱼,他才尝了第一口,原本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立时就变了。紧跟着,他就立刻看向对面那两个还有些腼腆的未来徒孙道:“吃饭的时候,别讲客气,趁热吃,别等放凉了,那味道就不对了!”再不吃就没你们份了!
说完这话,葛雍一眼瞥见阿六正在店堂一角站着,那目光犹如鹰隼一般四处游弋,他就开口叫道:“阿六,别在那边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