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地说着,可不多时就发现朱莹已经开始环目四顾,一脸敷衍和嫌弃的样子,朱大哥就不由得以手扶额,心想自己这个大哥有这样的弟弟和妹妹,也不知道是前世里造了什么孽。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板着脸继续充当念经的和尚,直到朱莹无奈举手投降。
“好好好,大哥你都说了这么多,我都听!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这还不行吗?”
嘴里这么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朱莹还是站起身来,振振有词地说:“阿寿第一次骑马赶这么久的路,我得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马术还是我教的呢,我这个当老师的都觉着颠得浑身疼,他怎么受得了……大哥你也不要一天到晚忙公事,我还等你给我找个大嫂呢!”
她说着就嘿然笑道:“二哥的婚事都已经有眉目了,大哥你可没剩多少时间了。你要是再不努力,可别怪我到时候和祖母和爹娘商量,把你拉出去给人家相看!”
没等朱廷芳气得骂人,大小姐就已经如同蝴蝶一般轻盈地闪了出去。等到了隔壁,她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屋子里却有说话声传来,想了想就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可到了门前时,她却重重咳嗽了一声以澄清自己没听壁角。果然,大门顷刻之间就打开了。
“莹莹,你来得正好。”
张寿见朱莹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就把人让了进来,言简意赅地将刚刚小花生告诉自己的某些话转述了一遍。果然,朱莹一听就气得柳眉倒竖,一时痛骂道:“天底下怎么有如此为富不仁的家伙?做善事邀名就算了,他们根本不是行善而是作恶,简直该杀!”
“晚上我下了请柬邀他们到县衙赴宴,到时候少不得要质问这些事情,但是,口说无凭,就和你在工坊人赃俱获才是最好的证据一样,我也不可能只凭小花生一面之词,就对他们怎么样。别说我,就算是你大哥,那也不行。”
张寿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开口的小花生不要着急,这才继续说道:“所以,还是要劳烦你和二哥去走一趟。当然,沧州地面上你们俩都不熟,让他带路去找老咸鱼吧。你们不要带太多人,以免打草惊蛇……相比锐骑营,相比估计烂透了的三班差役,我当然更信得过你们。”
大小姐本来就是看谁顺眼那就说什么都好的脾气,张寿如此顺毛捋,她自然眉飞色舞。见小花生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不觉心情大好,走上前就在人脑门上弹了一指头,随即就转身说道:“小家伙,你就等着瞧好了,我保管把人证物证全都给你搜集齐全!”
“我们赵国公府年年号称轻租减租,还有人敢阳奉阴违,一家钱庄里也出过敢里外勾结昧良心谋取人家财物的帐房,我之前把这些狗东西全都扫地出门,该送衙门的就送了衙门重重处置,这些更黑心的狗东西也逃不出我掌心!阿寿尽管开你的鸿门宴,我这就叫上二哥去!”
眼见朱莹兴冲冲地来,兴冲冲地走,小花生也顾不得脑门上那一丁点疼,又是激动又是惶恐。想起之前看她兴高采烈地报功,又亲眼见了朱廷芳重处那几个在沧州城也算是有名的地痞恶霸,他忍不住看着张寿,好半晌才迸出一句话。
“张博士,这位大小姐……她真的是赵国公府的千金?真的是明威将军的妹妹?”
张寿顿时莞尔:“如假包换。”
“我就没见过这么雷厉风行的大小姐。”小花生喃喃自语,随即才醒悟到自己评论的是张寿的未婚妻,这才慌忙解释道,“我是想说,大小姐真的好厉害!我听人说,大家闺秀们大多没事就赏花吟诗,伤春悲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只要喝喝茶聚聚会就好。”
“你对大家闺秀,大概有点误解。”
虽说张寿从来都知道,朱莹是独一无二的,法,他还是不禁哑然失笑:“你说的那种只懂得欣赏美,却不管生计的大家闺秀,虽然不少,但也绝对不多。大家闺秀有很多种,有才女,有侠女,但更多的是俗人。”
“因为大家闺秀也要嫁人,也要相夫教子,主持家务。看不懂账目,就可能被管事下仆辖制,入不敷出;不能督促丈夫上进学好,那么娘家再强,她也会越来越黯淡无光;不能教导好儿女,那么两代之后,也许门庭就会衰落;而生老病死,更是长年累月要面对的问题。”
小花生虽说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张寿也不过是随感而发,并不打算继续大家闺秀这个问题——毕竟,他熟悉的大家闺秀,说到底也就仅仅两个,朱莹外加永平公主,全都是身份非同小可,性格和行事作风也相当不一般的女子。
“对了,你觉得傍晚的宴席设在哪?”
“问……问我吗?”小花生顿时连说话都结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能给什么意见?
“没事,随便说。”张寿不以为意地一笑,“请的既然不是佳宾,而是恶客,今夜此宴,没有美酒佳肴,没有丝竹管弦,更没有美人歌舞。宴席的地点越能给人警示越好。”
“那样的话……”
小花生只觉得一个念头在心里翻滚,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贴着张寿耳边低声说出了几个字,见张寿面有异色,他以为人会骂这是馊主意,正想解释时,却只见张寿突然哈哈大笑,顿时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