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毫不讳言自己当初的低劣骑术其实他现在也好不到哪去,策马疾驰那是压根不敢的,万一马速太快把他摔下来,他难不成还要阿六当街表演飞身扑救吗?
朱莹闻言顿时笑得乐不可支,抖了抖坐骑的缰绳就兴冲冲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那匹马是宫中驯过的御马,最最温顺了,别说尥蹶子,就是听到大声响也不会惊。”
张寿任由坐骑带着自己慢悠悠地前进,听朱莹在那解说着宫中御马要的是性情好温顺听话,而不是什么跑得快桀骜不驯,再从御马引申到军马,最后感慨自己若是遇到当年武则天为太宗皇帝驯马时的那种烈马,一定将其放归草原,任其自由自在……
赵国公府门口,朱廷芳目送着这一男一女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逐渐远行,一张脸就和此时逐渐黑暗下来的天色似的,着实称不上好看。
而看出他心情的李妈妈便赔笑说道:“大公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小姐从来眼高于顶,却和寿公子一见钟情,再加上两家早就定下了婚约,这是最好的姻缘。更何况,寿公子对大小姐也是真心的,否则太夫人和夫人也不会这么快就认可了他。”
朱廷芳依旧凝神看着门前大路的尽头,哪怕朱莹和张寿那一行人已经看不见了,可他执著地眺望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搭理李妈妈的话,沉默地转身往回走。
他当然知道李妈妈说的是事实,朱莹用情已深,从她面对张寿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而他也当然能看出,至少在眼下,张寿对朱莹也确实颇有情愫,那看朱莹的眼神,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父亲看继母时的情景。可越是如此,他却越是觉得不安。
继母和父亲之前那几乎是恩断情绝,这一闹就是十六年,他万万难以容忍妹妹再次重蹈覆辙。可是,父亲和继母的矛盾,至少还不是因为父亲移情别恋。而且,父亲这些年来不掌兵权,在表面上不问国事,旁人看来不过是徒有尊荣的国公,可张寿却不一样。
张寿如今地位虽低,却分明长袖善舞,很善于与人相处,更重要的是还有真才实学,所以深得皇帝赏识。尽管皇帝如今很喜欢莹莹这个表侄女,可万一日后更器重张寿,以至于夫妇之间有了龃龉时偏帮张寿,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嫁给一个外貌太出众,同时内在却又和外表相称的男人,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
哪怕朱莹那天回来时,眉眼尽是欣悦地告诉他,张寿吐露的那番心声。他相信张寿说这话时,应该是真心的,可他难以确信人一辈子都能维持这份真心。
想到这里,朱廷芳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即看也不看身后的李妈妈,突然转身又往外走去,却是直奔南院马厩。当他自顾自地解开常用的那匹坐骑,随即策马小跑出了南门时,刚刚心道不好跟过来的李妈妈本待去追,可跑出去两步之后,她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灯市这么大,别说大公子未必追得到大小姐和寿公子,追上了还能如何?顶多就是在那一对彼此都深有情愫的小儿女当中碍眼而已。大公子从小就刚强冷硬,却从来过不了大小姐这一关,更不要说拆散她的如意姻缘了。
夜幕完全降临之时,张寿已经和朱莹站在了灯市胡同那无数彩灯的海洋之中。尽管这些灯全都是靠着外头糊着的彩纸又或者绢帛方才显示出五颜六色,但那些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精巧形制,张寿还是颇为叹服其工艺。
尤其是当朱莹举手示意他看不远处那灯楼上硕大的牡丹花灯时,他看到那舒展的牡丹花瓣,看到那二层灯楼中各式各样花卉形制的彩灯点缀四周,就犹如众星拱月一般,他不禁笑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莹莹,那是你家的灯楼吗?”
“是呀!”朱莹笑得眉飞色舞,“我最喜欢牡丹,所以祖母答应我,今年就做牡丹灯王。”
她顿了一顿,这才扭头看着张寿道:“阿寿,唐诗我最喜欢春江花月夜,所以你送我的那把油纸伞,我一直收得好好的。但在此之外,我最喜欢刘禹锡的《赏牡丹》。但我只喜欢后半首,前两句我不喜欢。因为赞美牡丹,并不需要贬低芍药和荷花。”
朱莹的眼睛明亮清澈,仿佛不是在品评唐诗,而是在品评自己:“牡丹之所以艳冠群芳,那不是因为别的花不够好,而是因为她最好,所以才是真国色,所以才是花开时节动京城!”
最初听到朱莹坦言最喜欢春江花月夜时,张寿就不由得心中一动,听到她竟然珍藏了自己随便送给她遮阳的那把油纸伞,他那心情就更加微妙了。毕竟,那时候他对她其实很冷淡。
然而,她品评牡丹的一席话,那却深深打动了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莹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骄傲地说牡丹为什么艳冠群芳的时候,实在是艳光逼人,就连这些彩灯都失色了?”
“是吗?”朱莹脑袋微微一歪,脸上笑意更深了些,“我也觉得阿寿你比这些彩灯更好看!今天我们赏灯,也让灯赏我们!”
后头跟着随时警戒的朱宏即便再克制,可耳力太好的他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张寿和朱莹的每一句话,不由自主就是面红耳赤。
大小姐这些话委实太大胆了些!她就不能稍微谦虚一点吗?
然而,朱莹的话却只是说对了一半。在今晚这种正灯的时候,不会说话的彩灯自然没法来赏他们,可那些赏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