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雨懂得收敛,很知道适可而止。只下了一天,隔夜起来,已经风停雨住。
不过仍有些阴沉,气温也不怎么高。韩默多加了一件衣服,跑步去练功的地方。
他很平静,仿佛不知道清明踏青之后由他引起的整个淮阳城的波澜。
踏青集会时,为纾解杨亿杨翰林愁绪,一身青衣,执铁板,高歌两曲,使得杨公执手屈尊相拜,本已经风光无两,惹得整个淮阳一片热议。称赞中当然也有杂音。因为有人说他心机深沉刻意讨好杨公,激愤之下他又以一种铁马横江的气势怒砸出来一首《浪淘沙》,气骨铮铮地给了那些抹黑他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连串的变故当真是惊讶了所有人,连带着上元夜写出的一诗一词被扒出,来说书的那个莫先生之所以能够大火,也是求了他,让他给写了两出话本来,才有如今名气……
市井百姓需要英雄。所以当有这么一个符合他们心中幻想的人物出现时,他们会自动地美化他,使他更加趋近于心中的那个完美形象。韩默起初在上元夜说那词是在先人遗稿里看到的,放到如今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作古之人作的诗,哪有一个俏生生的近在眼前的少年作的来得更有冲击力?
寒门少年,天才书生,诗词双绝,才情惊艳,又身具傲骨,凛然不阿……铺天盖地都是赞美之辞。
一时之间,韩默之名,传遍整个淮阳大街小巷与深闺高阁。
淮阳又地处中原要道,往来交通便利,是南来北往的重要休憩地,所以他这番美名,势必会通过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传遍大宁。
自古苍生盼英雄,由来少年最惊鸿。
……
……
韩默跑步过程中,也在思考着这种情况。
他并不感到十分惊喜。杀君马者道旁儿,这道理他很早之前就懂得,所以对于如今淮阳城这股有些狂热到过分的气氛,他有些不安。
难道我特么还要出去避避风头?见过出去避难的,还真没见过出去避热情的!唉,果然还是我太优秀了,说好要低调的嘛!
韩默乱七八糟胡乱想着,看着不远处的黑壮汉子,摇摇头不再瞎想,开始今天的训练。
这些日子来的训练颇有成效,韩默已经能在何安泰手下过招数十,两人互相你攻我防,互相拆招,韩默看着自己快速的进步不亦乐乎。当然,这也是因为何安泰为了达到训练的效果,掌握着分寸力度的原因。如果这黑壮汉子放开了打,只怕韩默还是歇菜的份儿。
练功完毕,何安泰自回住处去。韩默已经知道,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独自租住在西城一个破烂的巷子里。
当然破烂这词是韩默想象出来擅自加上去的。他没有去过何安泰的住处,不过想必也不会太好。何安泰在交韩默练功之余,偶尔提起过他现在租住的房子的东家为人刻薄,总是欺他不善言辞,每每堵的他说不出话来,这样被多收了很多房钱。
韩默也几次三番邀请他到自己的院子里入住,黑壮汉子没有答应。他觉得这样总是会显得自己携恩图报,说什么也不去,真是倔强得厉害,韩默也无可奈何。
训练完,韩默在早市上吃了面片儿粥,打算去悦客来茶楼再看看。
韩默很重情义,尤其是来到这里之后,无亲无故,岳掌柜为人正直,当初善心地收留他,这份情义他是不会忘了的,如今岳掌柜遇到麻烦,自己理应去探望,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是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来到茶楼,一眼就看到了岳掌柜在柜台后面坐着,明显憔悴许多。
韩默走过去,岳掌柜朝他点点头,他现在心中疲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想省下来。
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自从接到儿子岳远的求助信,他这几日奔前忙后,把他能找的关系统统找遍了,却始终没有人能帮上忙。
岳远现在面临的困境很明显,就是硝石矿生产过剩,砸在手里卖不出去,而且又投入了太多的资金,所以一旦出不了手,连工人的佣钱都给不了,势必会血本无归,甚至会背上官司。
岳掌柜这几天忙着找门路,看看能不能有人愿意买下这批硝石矿,可是全部失败。
大家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除了一些个神神叨叨的神婆术士装神弄鬼炼什么金丹时掺一些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走投无路的岳掌柜甚至已经开始打算做善后的准备了,这个方正的中年商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韩默看出岳掌柜状态不好,却还是凑过去问询情况。
韩默现在身份已经不是茶楼的伙计,名气大到他这几日没有任何闲心都能听闻的地步,再加上对茶楼有恩,所以岳掌柜仍旧打起精神,把岳远的事情对韩默大致说了。
从莫先生口中韩默只是得知岳远在山中挖石料之类的,没想到是硝石矿。
韩默一拍大腿,“不就是硝石嘛,怎么会那么麻烦?”
岳掌柜抬头,苦笑摇头,“贤侄不要说得轻巧,这硝石只有戍边的禁军用得上,其他人一概不知这东西有何作用,又哪里有人肯买……”
“我知道啊!”
“唉,你也不用劝我开心……”
“我……我是真知道啊,不就是硝石嘛,《天工开物》里不是也写得明白吗,这玩意儿……”
韩默突然硬生生憋住。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天工开物》是明朝末期才出来的,那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