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跟你说过,别靠近有水的地方。你根本就没带耳朵。”
跟香蒲不同,叶氏是轻易不会为孩子们的过错多加安慰与包容的。教训一顿是好的,若是作得太过了,挨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若萌靠在香蒲身前,撅着嘴不高兴。
这也是她愿意亲近香蒲姨娘的原因,相比之下,母亲叶氏太过严厉了,缺乏温情。而香蒲,却是个极好脾气的,就好像不知道生气似的,又有耐心,能够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句话、一个动作,教孩子们学针线、学做事。
这要是在叶氏这边,做不好就要挨训,挨了训还不许哭,简直就是难做人。
哭完了,若萌把外公给的葡萄干掏出来。
香蒲负责分成几份,一份儿也就十多颗。
孩子们都稀罕得跟什么似的,每一颗都吃的小心翼翼。
若苏尝了一颗,就把自己的给了若萧:“慢慢吃,别噎着。”
若萤则是连看都没看,丢出来一句“酸不溜丢不好吃”,就由着若萌欢天喜地地收走了。
“这么好吃,怎么说不好吃呢?二姐你嘴巴不好用。”
香蒲看得分明,摸摸若萌的头,说:“二姐那是让你呢,这么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若萌怔了一下,有些害羞还有些慌张地赶忙拈了一颗,非要若萤吃。
若萤躲不过,只得含到嘴里。
“还要不要?还有这么多呢。”若萌虽有几分不舍,却还是把盛着葡萄干的纸包递到若萤面前。
“跟喂鸟儿似的,什么意思!”
若萤不屑地转头,果断拒绝了利诱。
叶氏从包袱里抬起眼,满意地微笑了。
日子苦不要紧,只要孩子们出息,就比什么金山银山都好。
若苏抱过来一件旧衣裳:“娘,缝好了。”
那是件男人的襕衫,却不是老三的。
芦山上住着叶氏的一个杜姓亲戚,三房三不五时地会予以接济,这种情况大概有三年了。
那位杜老先生实在很怪,一个人住在山里,却又跟山下的农户不同,倒是个有学问、擅风雅的。
在若萤撞昏之前,她经常不告家里就跑上山去了。从三房到芦山,虽只有三两里地,可她一个小孩子说跑就跑,还真是叫人担心。
那路上有水塘、有虫豸、有陌生的过客,天知道会不会出意外,万一伤到了哪里,落下残疾,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可是要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唉,真是托生错了……”
知道的街坊邻居都会这么说。若是个男孩子,这么个野法倒也正常。换作女孩儿,未免太悖时逆礼了。
管又管不住,叶氏给折腾得乏了,只好任由她四处疯。总想着孩子嘛,随着年龄增长,总会转性的。
“这是小米,一包盐,等会儿让你爹去季叔叔那里买一点雄黄。那个有毒,你不要动,给杜先生,他知道怎么用。明天一早,让你爹去割一斤肉,你再带几个馒头。”
叶氏一边嘱咐着,一边打点包袱。
若萤站在炕下瞅着,心想娘对这个杜老先生可真是照顾有加,家里都舍不得割斤肉吃,倒是很舍得给杜先生。
香蒲过来掂了掂分量,不太放心地问若萤:“有点重,背得动不?”
若萤点点头。
她的承诺一向金贵,叶氏遂松口气。
“不然,让萌儿跟着一起去?”香蒲的意思是想要姊妹俩做伴儿。
“我才不去呢,那么远。”若萌当即作出表态。
叶氏看她一眼,貌似无心地说了一句:“等裹了脚,你想去还去不到呢。”
香蒲趁机拍拍臂上的一串裹脚用的长布条,笑眯眯地问若萌:“明天咱就要裹脚了哦,姑娘怕不怕?”
若萌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神情:“怕疼就不裹了么?”
“那可不行。”叶氏严肃地说。
“女孩子不裹脚,要叫人笑掉大牙的,以后找婆家都费劲儿。”香蒲道。
“那么多人都裹,也没见谁疼死。能疼到哪儿去?”若萌心下虽有些忐忑,面上却不露。
香蒲夸赞道:“果然还是我们萌姐儿有见识!其实都是能忍受的,你看我跟你娘,有什么妨碍么?下地干活,逛街走远道儿,还不是好好地!”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萌终于放下心来,甜甜地笑了。
俩个浅浅的梨涡,给她秀气的长相平添了几分妩媚灵动。
香蒲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疏疏的,黄黄的,却并不柴,细软顺滑,不是苦命的长相:“跟一辈子相比,这点小事儿算不得什么。”
又看一眼若萤:“跑完了这次,二姑娘也要学做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