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挣扎,钟若芹不得不做出响应。
“是谁……非要那么做……”
知道是谁的话,或许、他可以试试在中间斡旋一下,缓和双方的矛盾、化解彼此的仇恨。
心下如此期冀着,同时却又隐隐地祈祷着自己无需迈出如此艰难的一步。
只要四郎不知道真正的图谋害命者,那么,他也就无需如此地忧愁、惊惧了。
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并非是一条人人都会遵循的铁律。
人世间,好心当了驴肝肺的事件不胜枚举。
他的一片好心善意是否能够换来争议两端的理解与认同,对此,他全然没有底儿。
毕竟,他刚刚才从父亲那里铩羽而归,并为此险些丢掉性命。
没错儿,当时的他,万念俱灰,直是想干脆放弃这条性命,早死早托生。
他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四郎的心情,他可以轻视,可是父兄那边的立场和感受,要如何罔顾?
那可是他的至亲哪!有生以来,他从未想过要舍弃这份亲情血缘,不可以……
绝不可能……
当然,这么想的话,并非表示就要漠视四郎的生死,不是这样的。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希望四郎能够体谅他的苦衷。
毕竟,四郎是与众不同的……
若萤暗中摇摇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与父兄的秉性迥异的钟若芹,除非潜移默化地同流合污,不然,很难说会有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栖守道德者,多一世寂寞。
选择怎样的人生,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啃噬着这个人的良心。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蒙住了钟若芹的口鼻。
后者震了一下,却没敢动弹。
那双幽幽发青的瞳眸仿佛浩瀚大海,瞬间将他灭顶。而眼角的那一记莫名其妙的微笑,则令他无比地忐忑。
这是一种只有在老太爷和父亲面前才会有的紧张之感,是一种对自己的极其不信任的表现。
对于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不期然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唯恐漏掉一个字。
“不知二哥发现没有?钟姓子孙虽非一室所出,可这双眼睛竟出奇地相似。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人海茫茫之中,若是遮住了脸庞,仅凭这双眼睛,也能轻易地辨别出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凭你如何伪装,终究还是要遭到背叛与出卖。”
钟若芹眨眨眼。
但听字面的意思,他大概是明白的。
可是,四郎的话不会这么简单吧?
云里雾里的他更加心虚气短。
“二哥是否知道,为何我和伴读自来格格不入?”
话题突然就跳到了钟若芝的身上,这让钟若芹颇感应接不暇。
“二妹怎么了……”
他痛恨自己的怯懦,却又无力改变这一现状。
若萤自顾道:“在某些事情上,我和她,可以说是知己知彼。一般情况下,能够知己知彼的,不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便是互相戒备的敌人。很可惜,我和她就属于这后者。
我不喜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陷害冯恬、一手导致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的香消玉殒,更因为她的见死不救。当年的三姨娘大可不必送命,其实依照二姑娘当时的身份地位,只消在当中说句软和话,老太太大太太能不给她三分面子?可她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都说一滴水,能反映出整个太阳的光芒。凡事有再一、就有再二。不管你信不信,冯恬的死,就是个警钟。对于杀人犯而言,杀一人是死,杀百人亦是死。内心的不甘,会更加渴望嗜血、渴望更多的陪葬。二哥,二姑娘就是这样的人,是么?”
“你是说……”
虽不明就里,但结合前后的话题,钟若芹还是嗅出了几分真想的味道。
“是的。朱猛确实是纵火杀人犯,但幕后的主使却是咱家的二姑娘。多亏她的指认,朱猛才从无数的来宾中认出了我。”
钟若芹面如死灰,咯咯作响的唇齿间,断断续续逸出垂死前的挣扎:“这怎可能……”
若萤淡然道:“信或不信,都只能藏在心里。你我都应该明白,像这种家族的丑恶,打死都不能声张出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除了会让世人耻笑,只能败坏一家子、几代人的声名,更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二哥你看,做这事儿的人是何等的高明!算准了咱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你也不必过于伤心,你该替我感到庆幸,因为差一点我就步了冯姑娘的后尘了。这能证明什么?证明我的运气好、命硬。凡事要往好处想,这才是过日子。这么一想的话,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是么?”
钟若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不确定这种自我安慰的方式是否是出于对方的真实想法,更不能保证是否正确,可是,这却是他自认为最好的应对之策。
天底下的战争,多半都源于互不相让。倘若一方能够委曲求全,情况或许会好很多吧?
父兄那边肯不肯妥协,他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只要四郎能够多些宽容,事态的发展就不会恶化。
他郑重地点点头,唯恐不及。
若萤的眼底掠过一丝悲悯。
对于某些人而言,粉饰的太平并非全无用处,至少可以延迟死刑期的到来。
犹豫不决固然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但同时也会让一个人失去成功的机遇。
钟若芹这个人,是连“守成”都做不好的,更不用指望他去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