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以前,什么不敢说?因为自己没名没分,说什么都不打紧,最多给人说是乡野粗人。可自从入了府学,拜在仪宾门下,你就不觉得,我说话要比从前谨慎多了?就是这个道理。你我再能,难道竟然比庙堂上的大人们还高明?既如此,为何彼此不掉个个儿,你我去做官,他们来念书?”
“听你的,听你的,二哥几时怀疑过你了?”李祥廷握着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了两下,“所以,你要时刻在我身边才好,替我长着眼色,时刻提醒我……”
“好好好,我也没说不好啊……”
两个人说笑着回到座席上去。
唐氏身边的婆子却在阶下候着,向若萤转达叶氏的话。
“太太说了,后天早上回乡。问四郎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安排?”
一听这话,若萤心下明白。母亲这是在拐着弯儿的要见她呢。
想也是,出来这么久,见了那么多人和事,娘儿俩还不曾坐下来好生说过话呢。
于是她告诉婆子,让告诉母亲叶氏:因自己已约好明日去拜见徐府老太太、夫人,暂时不能过去姨妈府里探望。算来她也离乡有些时日了,后天会和母妹一起返乡。请母亲在李府安心住着,有什么安排,她这厢会及时打发人过去汇报。
婆子一一记下,转身去了。
若萤回到席间又坐了一会儿,便以时辰到了要服药为由,向众人告辞。
李祥廷一直送她出了大门,再三叮嘱一番后,两下子才挥手作别。
凉轿行出约一箭之地,若萤吩咐腊月,让变道去世子府。
在与严以行的交谈中得知,王世子于前一天崴了脚,原计划要出席寿筵,也只得就此放弃。
尽管大家都说伤情不要紧,但对于若萤而言,这却是一个难得的借口。
借口探望与他见上一面,弄清楚梁从鸾的转变之由。
婚变这种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最后一个知情的反而是当事的另一方。
她担心他目前对此一无所知,更担心以梁从鸾的胆大决绝会不小心露出马脚,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言行来,使得几方的名誉受到损害。
看到若萤一行,世子府的门房居然直接就往里面请,连通报都不曾通报。
若萤当时就愣住了,心里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就好像是要进自家门一样。
腊月显然也给吓着了,双手托着名刺,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金不敢置信地提醒门房:“这位大人,这样真的合适么……”
门房爽朗地笑着,一语解开了众人的疑惑:“世子爷早有过吩咐,若是四郎来了,无需通报,只管请进便是。”
若萤点点头。
这算是殊荣尊宠了吧?给予了这么多,他想要的就不可能只有一点点。
出入蝠园多次,若萤业已熟悉了道路。
经过一个月洞门时,只见两三名园丁正在整理甬道两旁的蜀葵花。将孽生的花骨朵和枯萎的老叶子剪掉,犹如插花一般,将花丛修剪得错落有致、意味隽永。
本来不值一文的草花,经过这一番精心打理,竟被赋予了一种高贵而矜持的味道。
再想想她家菜园外的那大片蜀葵,自生自灭、孤芳自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进了园子,耳边即听到铮铮的琴鸣。
弹的是脍炙人口的《凤求凰》。
这个当口弹奏这种曲子,总让人觉得味道怪怪的。
这是表示他心情不错呢,还是不好呢?
她一向只知道他的笛子吹得好,听之能忘俗除烦,却没想到,他在古琴上竟也有很深的造诣。
美景、美人,配上美乐,如诗如画,可惜她眼下毫无触动。
静静地等一曲终了,若萤方才移步向前。
天热,他将起居暂时挪到了水榭中。
四面都是水,蒲芦挺翠、睡莲承珠,花前蛱蝶深深见,叶底蜻蜓款款飞。当微风拂过,凉生双胁,直是令人有飞升之感。
朱昭葵坐在水边,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垂在水面上,垂下的脚上包裹着雪白的纱布,想必就是伤处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海棠色花罗中单,肌肤隐约可见。全部的头发只在头顶以一枝白玉簪挽住,不曾约束网巾,额头高洁、眉目如画,唇色红润而饱满,还是一贯地那种不语亦温和的表情。
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她趋前行礼当中,他指了指身边,简短地吩咐道:“坐。”
若萤表示不敢:“听说世子抱恙,故冒昧前来探望。后天一早,在下就要护送家母返乡,特此来跟世子道别。多谢世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倘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不敢打扰,就此告退。家去还要服药呢。”
朱昭葵摊开十指摩挲着琴弦,道:“你要吃药,还是看别人吃药?”
若萤稍稍顿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据实以告时,却见他不耐地挥了挥手,道:“别人的事,本王没有兴趣。只一件:你既收容他,可是考虑清楚了?别一时妇人之仁,自找麻烦。”
“歇息世子关心,无妨。”
“你说后天回乡,明天呢?”
“回世子,已经答应了徐世伯,明日去拜见老太太她们。早说了要去,回来后,一直不得空。”
说话间,朱诚捧着若萤带来的礼物给朱昭葵过目。
朱昭葵只略略扫了一眼,见是两个馒头,做的是寿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