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中吸口气,严肃地纠正着某人的措辞:“侯爷歇口气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客,是质子。侯爷好这么说他?什么叫‘龌龊’?侯爷亲眼见过么?死者为大,你们两个怄气斗狠,与地下的人何干?
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多大的事儿不能克制着、不能好好摆到桌面上讲道理?非要你踩我一脚、我咬你一口才能出气么?这是狗打架、猫打架呢?真要解恨,照我说,拉开架势、就地结结实实打一场才是正经。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听听你们说的话,让旁边的人评评,哪里有半分君子的涵养!”
“就是!”朴时敏随声附和道,“文虎太过分了,就只会欺负我……”
“你闭嘴!”若萤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怒斥道,“你又不是傻子,他欺负你做什么?等着遭天谴?赫赫有名的阴阳署第一天才,能笨到哪儿去?从来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为何他只欺负你一个、不去欺负别人?别动不动给我哭鼻子抹眼泪!小男人大男人,都是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不?”
朴时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见状,若萤暗中叹口气,拂开他的抓扯,自挎包里摸出来一条手绢,塞到他的手里。
“我知道童子命多灾多难,容易招惹些不干不净有损阳寿的东西。所以,你要待在我身边,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要寸步不离,我也没说不允许。我只把你当成是个纯粹敦厚的,可是,你若有心欺瞒,我告诉你,我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要真的惹我生气了,就算你是我亲爹亲娘,我也不会跟你讲客气的。你可明白?”
朴时敏重重地点着头,大气不敢吭一声。
若萤便转向梁从风,道:“侯爷当真看顾他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当然了,如果世子不嫌弃,也可以住到一起去,相互监督、互帮互学,多好。安平府的饮食起居,自是比在下那里好很多。只是届时一早一晚的强身健体,侯爷你得多费心督促着些。”
梁从风避之不及地摇了两下扇子:“谁要照顾他?就丢到大街上去,爷不信他能饿死?”
朴时敏愤愤地抻出头来,叫嚷道:“你放心,饿死我都不会吃你家的饭。”
梁从风当时就叫了声好:“有骨气!你还可以更硬气些!别躲在人背后,过来当着爷的面再说一遍!”
朴时敏越发抓紧了若萤的衣衫,如同躲避掠食的小鸡:“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你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前信你,是我眼神不好。”
“他怎么不好了?”王世子忽然狐疑道。
“他对我好,我当他是好人,跟他说了很多事情。结果倒好,那天他暗中撂绊子,差点磕掉我满口牙……”
“分明是你笨手笨脚。这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梁从风嗤之以鼻。
“我冤枉你有什么好?难道我说错了?从前你就喜欢欺负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傻了么,居然会相信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好人。”
仗着身前有屏障,朴时敏也是豁出去了。
若萤此时的焦躁,已是无以复加。
在她的认知中,男人们之间若是产生了矛盾,就该像李祥廷那样,废话少说,拳头底下见真章。
可眼前这三个倒好,竟像是女人般唇枪舌剑、互喷口水。
这要是放任不管,还不知道这场嘴仗得打到猴年马月呢。
这不是特意给下人们提供茶余饭后的笑谈和噱头么?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当朴时敏振翅想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时,她反手一把抓住他,猛地将他推向面前的那两个人。
而她则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现场的三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旋即又异口同声道:“你去哪儿?”
若萤冷冷道:“在下可没有吃饱了与人鸡飞狗跳的习惯。正经的功课都还没做完呢,恕不奉陪了!”
“你等等!”梁从风伸手想要捞她,却没能够,“方才说的话,当真不?”
“什么话?”若萤的两个太阳正突突直跳,一时间哪还记得刚刚都吵嚷了些什么?
梁从风的脸上突然就现出了可疑的红晕:“就是……一起大被同卧……”
话音未落,即遭到王世子的一记提神醒脑的痛斥:“荒唐!”
朴时敏扁扁嘴,小声嘟囔道:“随便你们怎么都好,别算上我。反正,打死我都不会离开四郎的……”
若萤没有回头,僵直的后背明确无误地表达出了她内心的愤怒。
所有人都听到了她沉重的换气声。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要么被火焰烧焦,要么被投入冰窖。
所有人都明白一点:这一场争斗的输赢,完全取决于她的态度。
良久——
“刚才问世子的事,世子不妨想清楚了再作回答。”冷静下来的若萤自带着三分叫人不敢妄动的杀气,“不急,在下有的是耐心。”
“什么话?”
面面相觑后,梁从风莫名感到了紧张,身上看不到的毛刺再度竖了起来。
若萤朝后掠了一眼,冷冷道:“什么话?要杀掉你的话。”
“……”
与庄栩打个招呼后,若萤谢绝了所有人的挽留,顶着午后的炽阳回家去。
朱诚奉命送她出门。
身后,梁从风不停地责备着朴时敏,认为都是他不会说话,才惹得四郎生气。
躲又躲不过、说又说不赢的朴时敏就如羊入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