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静言心念转动想要开口时,身后却有一个人挺身往前。
是郑依依。
她双拳叠胸,朝着上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抬起头来的时候,面色飞红,显见羞涩至极。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让人毫不怀疑,此刻的她,要么是吃下了秤砣铁了心,要么是吞下了利剑发了狠。
“敢问大人,”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很神奇的,满场的喧哗瞬间为之停歇了下来,“不知质疑的人又是如何肯定钟四郎不是男子的?”
此言一出,许多人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新世界般。
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的若萤不由得向她瞩目。
不同于面上的无动于衷,她内心里非常地惊讶,惊讶于看似春花春柳般的郑依依居然还有这样圆滑刚硬的一面。
这话问得委实刁钻,也确实叫人理屈词穷。
一句反问,巧妙地将众人的目光从钟四郎身上移开,转而集中到提出质疑的那个人身上。
不过是上下嘴皮动动的工夫,一场剑拔弩张的矛盾似乎已给化解。
此时此刻,若萤忽然又有了几分感悟。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受到柳杜氏的信赖了。
能够与不好相与的柳杜氏常年相处,且最终成为其心腹的,哪能是一味只知道唯唯诺诺、凡事逆来顺受的性子?
那必须得是个能守能攻、有勇又有谋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懂得何种机会对自己最有利。
她这一出面,可以说是刷新了若萤对她的固有印象。
这一刻,若萤不禁对她心生怜惜。
对于一个闺阁秀女而言,当下的处境好比是置身在虎狼群中,自保尚且困难,却还一心想要救助自己重视的人。这份勇气与感情,若萤扪心自问,深感惭愧。
她不是不会维护静言,只是,肯真心实意维护静言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她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之后的事态发展了。
郑依依此举做得很成功,不但成功地避开了与她钟若萤之间的利害关系,更成功地赢得了静言的感激与信任。
这回,静言一定会对他母亲的选择心服口服吧?
听老人的话,不吃亏。
现场在寂静了片刻后,李箴缓缓地开口道:“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要追究起风言风语的来处,一时半会儿怕很难办到。”
话音刚落,人群的最前面忽然有个胖子大声地嚷嚷起来:“是男是女不知道。就知道他在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当闺女来养的。”
无数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了一点上。
李箴挑了挑眉,只见一个襕衫青年不慌不忙地出列,朝上行礼。
他的姿态虽有些过于恭谨,却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无可厚非的懂礼、守法的好印象。
“在下钟若英,乃是四郎的堂兄。大人如有疑惑,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钟若英朝身边的汪大胖看了一眼,万分歉意地解释道:“这是在下的乡邻,受其父亲嘱托,留在身边教习认字读书。乡野莽夫,自幼疏于管束,因此不大懂得礼节。言语粗鄙,多有冒犯,恳请大人们海涵!”
饶是他如此维护,奈何汪大胖浑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自顾指着另一边的若萌大呼小叫。
“我这个人虽然粗,却从来不喜欢说假话。不信?不信就问问钟四郎的亲妹子,究竟钟四郎在家的时候,是个男孩儿、女孩儿?他们家房子窄巴,一家子挤在一铺大炕上睡觉。穷得两个人穿一条裤腿的人,是男是女,谁会比他家的人更清楚?”
面对如此露骨而刻毒的攻击,若萌则表现得干脆利索。
她大睁着眼,先是仔细地瞅了瞅得意洋洋的汪大胖,而后,刷地把脸甩向一旁。
“你是谁?我可不记得认识你。”
话音未落,忽然又把头转了过来,仿佛恍然大悟般叫道:“哦,想起来了!你不是合欢大街上最有名的屠户家的小霸王吗?听左邻右舍的姥姥婶子们说,你和你爹相当有名。你爹当年提着一把杀猪刀,谁敢不买你们家的肉,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至于你,从小拉帮结群,偷鸡摸狗、打人放火,老的少的,没人敢招惹你。是不是?”
呼应着她的质问,身边的徐图贵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现场响起了好几声的清咳。
这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再说下去,就要变成市井殴斗,斯文扫地。
不过,大家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些事情。钟四郎的妹子固然是个嘴头子霸道的,但比起对方的粗俗野蛮,显然更加能够赢得观众的偏袒。
说的也是,一个老大不小的男子,当众嘲讽别人贫穷,更有甚者,还把手脚伸进了别人家里。这不是明摆着缺乏家教、不守规矩吗?
如此行径,岂不令人憎恶!
这种人说的话,哪能完全相信?
这时候,二舅出面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以老鹰护雏的姿态,将若萌掩在身后,并且安慰她道:“姥姥婶婶的话,也不尽是可信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犯不着跟这种混江湖的斤斤计较。让你娘知道了,又该骂你四德不修了。”
若萌的眼圈倏地就红了。
徐图贵看得分明,心里头倏地就是一痛,忍不住替她辩解道:“这不是六妹妹的错儿好不好!是他们先骂人的好不好……”
“公子,二舅没有数落六姑娘的意思。一家子要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