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祥廷和陈艾清闻讯赶到陈家的时候,发现空荡荡的客堂里,只若萤一个人在,邻近傍晚,灯也没有点。
隐约听得到飞蚊的轰鸣。
两个小奴占据了窗下的光亮,一边咬着耳朵,时不时地朝若萤这边瞟上一眼。
他们两个虽是打着招呼客人的名义,实际上却奉了管家之命,在此监视惹祸的四郎的。
那一眼一眼扫过来的,尽是仇大苦深。
看到李陈二人,若萤一脸歉意。
李祥廷心疼她受到冷落,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大力地抱了一会儿,然后示威性地瞪了那俩小奴一眼。
“没事了,没事了。我都听说了,已经请了医生给看过了,估计没什么要紧的。老爷子那身子骨,我知道,抗造,再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有这个那个的毛病,说不准风一吹就发作了,也不能全怪你不好。”
当着陈艾清的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
倒是陈艾清心细,盯着若萤的脸,好像要挖矿一般:“你跟外祖说什么了?”
他了解自己的那个外祖父大人,涵养修为不是一般地厉害,天上掉星星砸在眼皮子底下,都够呛能让他大惊小怪,而今却给钟若萤的一句话推倒了。
然则,钟若萤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绝对不会是像祥廷说的这么简单。钟若萤这个人,他很了解,根本就不是个安分老实的。要么不开口,开口都是风雨。
话说回来,他一个人跑来陈家做什么?要说这当中没有故事,鬼都不信!
面对他的质询,若萤只能苦笑:“此事容小弟日后再做解释,可好?”
李祥廷一旁打着圆场:“艾清你别这样。若萤不是坏人,就算老爷子是因为他的缘故发病的,那也肯定是因为哪句话说得不到位,让老爷子产生了误解。老人家,多半都有点爱犯琢磨。要不,怎么说‘老小孩’呢?”
他匆匆地切断这个话题,唯恐受到打扰般,拉着若萤走开两步,告诉她,已经和吴真、庞思聪、秦文明几个接上头了,让他们三个兵分数路,去联络各自的关系朋友,商道、儒学、卫所,不管是哪一处,联合的人越多越好。
“估计最晚明后天,就能联合起百把八十号人。管他认识不认识,先都在请愿书上按了手印署了名字再说。终归不是要命花钱的事儿,有我和艾清几个撑着,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们头上去,怕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要是能成功,最好;不成,咱们尽力了,到时候也不后悔。”
若萤后退半步,深深地给他和陈艾清环施了一礼:“二哥,艾清,多谢了!”
她鼻头有点酸。
能够顺利行走于人世,靠的就是四面八方的援手与指引。对于别人的善意与热情,要懂得感恩。
“联名上书”这个主意,是李祥廷想出来的。原本只是出于好热闹、不怕事,却不料竟直接推动了若萤的意向进展。
申请入学科举的要求被含混敷衍过去,这是若萤事先已有所觉悟的一种结果,也是她不甘接受的最坏的结局。
要如何让此事不至于就此尘归尘、土归土?要如何让此事进一步发酵,直至变成决堤洪水,势不可挡?要怎样让握有实权的大人们网开一面,给与方便,即便他们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
她想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肯声源她的,只有小侯爷。但是,小侯爷会否把她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对待,她对此深表怀疑。
安平郡侯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了从一而终的毅力。假如他不能深切理解她对于功名的渴望程度,那么,他的保证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口头人情罢了。
能够使得上劲的,是王世子,或者说,是鲁王府。
但是这条路,基本上是行不通的。
朱昭葵尽管喜欢她、欣赏她的才学,但是,却一直都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跟她“同流合污”。
适度地替她说说谎,无伤大雅,这个,他能接受。
但是,自己瞒过他强烈要求入学考试,相信这么做,足以令他生气不安到坐卧不宁吧?
不然,为什么竟会派出东方十五拦截李陈二人?
他是一定要阻止她的。
这个人,非常地谨慎。
身份那么高贵特殊,就算是偶尔任性一次,犯下一次两次杀人越货的罪过,算什么?至于活得那么小心么?
要真是喜欢她,就拿出点真情实意来啊。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平日里再温柔,送再多礼物,说再多甜言蜜语,若是关键时刻站不稳立场,这一切通通都是虚伪的。
他不同于小侯爷,他明确知道她的目的,而她,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志向。
即便身为一个女子,她依然会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进攻。
或早,或晚,这一天终究会来到。
他应该及早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到来的。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假如这一天来临,她不要求他推她一把,但是,也并不希望他拖她后腿。
他有权保持沉默,或者,为自身安全计,装聋作哑耍无赖,跟她撇个干净。但是,能不能不要做她路上的绊脚石呢?
“幸好当时艾清在,不然,凭我一个人,还真干不过东方……”
李祥廷心有余悸。
若萤暗中冷笑。
王世子那个人,果然够狡猾!瞧瞧这心眼儿——
他怎就知道,李祥廷和陈艾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