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的话,应该没问题的。我们清哥儿的好朋友,差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是三人行,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罢了。长久以来,承蒙陈兄多方关照,实在是言语难表在下的感激之情……”
老奴连连摆手:“四郎客气了。正是因为有四郎和李家二郎这样的朋友,我们家清哥儿的脾气比以前可是好多了。以前哪,见谁也没个话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现在,好多了,也知道生气上火了,高兴了,也知道给你个笑模样了……”
“人都是会变的。”若萤含笑道,“每个人一生中,总要经历几个相似的阶段。在这些时期,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会让家人生气、让父母操心,弄的不好,还有可能因为不天高地厚,作下大业,甚至是给自己造成伤害。”
老奴兴趣满满地点点头:“听四郎这么一说,好像是呢……”
从“小公子”到“四郎”,拉近的不是一点半点距离。不管是对方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若萤都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最初是幼儿时期,就是刚学会走路说话的那段时间。不听话,说往东、偏要往西。不能好好地跟别的小娃娃相处,还动不动会伸手打人。摊上这样的孩子,父母得经常跟人赔礼道歉……”
“确实!”老奴深有同感地频频点头,“老奴小时候,也曾这么着过。”
“然后,就是老话常说的‘八岁九岁,猪狗都嫌’。”
这次,不光是老奴,边上奉茶伺候盥洗的几个下人也不由得点头附和起来。
“再有一段时期,大概就是少年时候了。不再需要爹娘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能跑能跳,能够自由地结交外头的朋友。胆子也肥了,想法也多了,甚至敢于逃学、打架,半夜爬墙出去鬼混,而且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在这三段逆反期中,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事,也是最危险的……”
“正是、正是!”不等她说完,老奴轻轻拊掌称是,不胜感慨道,“果然是四郎,一开口,见地就跟别人不同。这些事儿,没有一定年纪的人,不会明白。冲这一点来说,四郎应该是个懂事孝顺的……”
若萤谦逊道:“老伯这话,当真过奖了。对于家父母来说,现下我做的这些事儿,怕就是不小的麻烦呢。”
所以,父母那边靠不上了,便只好来寻求严老先生的帮助。
她没说出这句话,但是客堂里的人全都听明白了。
“严老先生此次来济南,大概能住几天呢?”
她并不因为主人家的不理不睬而讪讪。事实上,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老奴跟严老先生的关系,就如同姜汁之与小侯爷、朱诚之与王世子。
位虽卑,但言语行动却直接代表着主子的意旨。
她跟老奴的对话,严老先生全都听在了耳朵里,这跟她直接与严老先生对话,并无太大差别。
“反正近期并没有启程的打算。”老奴有问必答,“天太热,路上尘土飞扬的,多有不便。”
“夏天的话,泉城应该是要比曲阜那边凉快些吧?”
若萤的口吻,俨然就是在唠家常的感觉。
“四郎知道我们那边?”
“知道一点儿。鲁城中有阜,委曲长七、八里,故名曲阜,是炎帝神农氏营都聚居的‘大庭氏之墟’,商代奄国的国都。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一看,看看孔府、孔林和孔庙、颜庙。给家里捎点那边的香稻、果旦杏,再给兄弟带块尼山砚……”
老奴便笑眯了眼:“这哪里是知道一点?四郎对我们曲阜,简直就是了如指掌。”
这是自然的。
因为有心,才会留意。
若萤笑着摇摇头:“但愿老伯不会嫌我话多。想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吧?平日里,我娘总说我是‘一锥子扎不出一滴血来’。”
说的好好的她,忽然把目光转向了上首:“严老先生会不会觉得晚辈很罗嗦?”
转折很突兀,话锋很锐利。
令人悚然一惊却无法回避。
可不是呢,话都说了半天,还不够亲热近乎?
严老先生的态度,难道不是一个大写的“默许”?
当众人悬着一颗心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时候,严老先生的回答则显得分外平淡:“无妨。”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
若萤却知道,她成功地叩开了一扇大门。
她跟老奴的对话不管如何天花乱坠甚至是亲密无间,都只是一块敲门砖。
假如严老先生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或者是装聋作哑丢给她一个昏昏欲睡的姿态,那么,她此行势必只有铩羽而归这一条路。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对此,她对于自己的此行胸有成竹。
很久之前,她就预计好了今天的这场会面。会面将会呈现出怎样的局面、将会朝着何种方向发展,甚至与会面过程中,该说什么,她都已经再三斟酌过。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杯酒释兵权”,你好我好大家好。
“拼命四郎”这一称呼太野蛮,拿来对付一个老人家,且不说上得了上不了大雅之堂,到底是有失厚道。
不过还好,严老先生终于接上腔了。
“晚辈对严老,可是景仰已久。说句心里话,不怕老先生耻笑。早在几年前,晚辈就立志将来要做像严老先生这样的风标人物了。”
她静静地望着上首的人,神情庄重、词意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