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萤点点头。
她相信红蓝,多过相信她的亲娘和姨娘。
也许正因为是半个局外人,有些事情上,红蓝反而看得更清、更透,也更加从容冷静。
她自来三房,已有些时日了。凡事谨言慎行,对外也能时刻保持着戒心,对于三房内部的事情,可谓是口风很紧。她以她过来人的经历,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是可做。
同腊月一样,极其善于察言观色的她,正在慢慢变成若萤最为信任与倚仗的帮手。
惠民药局。
中庭的槐树下,静言已经在早读了。只穿一袭竹叶暗纹素绢中单,挽着袖子。里面是枣红绫绸裤,撒着裤口。脚上没有穿云袜,靸着家居的皮拖鞋,脚面细白如玉。
看到若萤,很是有些惊讶。
一旁正在练拳的黄柏生却先瞅见了腊月手里的篓子:“哟,这可真是想吃海鲜,送来了虾皮。我这阵子就在念叨,你们家的鱼及时开售,我也好跟着喝碗鱼汤,补一补。”
若萤点头称是:“正是呢,你老最适合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
一听这话,静言下意识地朝那篓子看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他的面色当时就变了。
不用说什么,单看他这个表情,若萤已然是心中嘹亮。
黄柏生也凑过来看,然后,白眼甩向若萤,鼻子哼哼:“我就说,今天怎这么殷勤。敢情要占你这小子的一点便宜,比登天还难。”
“你老常年累月浸淫在药与毒当中,早该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还会惧怕这点儿东西?”
现成守着一个药局,药也有,医生也有,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的。
“我只要知道是中毒,还是自然死亡,就够了。”冲着静言的背影,若萤补充道。
“这也用验?瞎子都看得出是中了毒。”黄柏生扎下马步,继续练他的吐故纳新。
“我只是不想冤枉人。”
“唉,小四儿,我觉得你活得真累。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你总摊上这些事儿呢。这也许就是你的命。”
若萤仰望着树梢上的一只麻雀,沉默不语。
是命,就该逆来顺受吗?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是不是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却十分肯定,那就是:她这一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付出那么多,她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
迄今为止,她对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她对自己的能力抱着很大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够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相信自己有能力也一定可以战胜行进途中的任何困难与险阻。
命是用来维系信心与脚步的,命若不存,一切都将无从谈起。但是若将一切交付于命,随波逐流或是困囿于局,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样子,真累啊……”
罔顾了黄柏生的喃喃自语,若萤转身进了屋。
静言正在剖鱼。
“是砒。”听到若萤经来,静言面色凝重,“死因都是一样的。造成这么严重后果的原因,大概是误投了有毒的饵料?”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家里用作饵料的麸子皮跟粮食一样地重要,都给好生储存在厢屋里,进出都要开锁。平日里,只有当家的父母和香蒲姨娘才有机会进入。
那就不是家里的问题?
那就是蓄意报复?是谁?
“能知道大概的死亡时间吗?”
昨天一天,门里门外人声不绝,要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出嫌疑犯,就必须先确定下作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谁曾接近过鱼塘,谁有过什么异样的举动,就可以慢慢地筛选出来。
“根据尸体的腐败程度,大致可以推断出,死亡时间大概有五个时辰了。”静言沉吟一下,看向若萤,肯定地点点头,“至多就是五个时辰。”
腊月掰了掰手指头,道:“就算是五个时辰吧,那会儿该是酉时,正是吃饭时间。天还亮着呢,要有个什么异常,不会看不见的。饭后,三娘他们还坐在门前凉快了一阵子。从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整个鱼塘,要有个生人打水边经过,哪能看不见?昨晚是三老爷当值,会不会是夜里出的事儿?”
无患坚定地摇头,道:“你说我们公子说错了?几时死的,就是几时死的,腐败程度都不一样,这个能好随便?”
“我相信静言说的。”若萤踱了两下脚步,“就算是你们三老爷昨晚上疏忽了,但是,四五个时辰当中,鱼塘边也不是完全地没有一个人经过。”
“谁?”腊月愣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