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朴时敏紧绷着身子,有点语无伦次了。
若萤就知道,她猜中了某些事情。
“为什么不能说?这也算是天机吗?泄露出来的话,时敏会受伤吗?还是说,我会遭天谴?……不会?你是说不会吗?既然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猜谜语,我猜,你来公布答案,不好吗?”
“这个……不是这么说的……”
“时敏你好狡猾!自己明明白白,却把别人蒙在鼓里。你不肯说,那好,你倒是个给个理由啊,为什么?我记得你这条命都是我的,对不对?难不成,你跟你姨父那个老狐狸联合起来骗我?其实,没有我,你一样能活得长治久安吧?”
“不,不是的……”
朴时敏在她似真似假的引诱下,渐渐招架不住了,开始结巴,开始鼻尖冒汗。
“表情如面具。”若萤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剖析道,“有些时候,表情比言语更能明显地表达出心思。当动物预见敌人,会龇牙咧嘴,让敌人不敢靠近。当阳光照耀,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挡住一点阳光,以便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发怒时,会咬牙切齿、横眉瞪眼。没有表情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在极力压抑着情感;对于悲伤和恐惧而言,眉头和额头特别重要;而厌恶与喜悦的情绪,则以嘴巴的表情最有意义。这是连我们家腊月都明白的道理,时敏,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
朴时敏像块泥巴似的,给抵在了墙上。
他不敢面对她,又不敢闭上眼睛给出认输的姿态,因此,只有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的阴影。从影子上,能够清楚地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扬起的下巴饱含着无所畏惧的坚强,纤细柔和的身躯,如一张弓,抑或是一镰月,蕴含着生杀莫测的力量与神秘。
她是想表现出强横霸气来吧?可惜单薄的身量弱化了那份野蛮,反倒赋予她几许叫人心软的孩子气。
屋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血流的声音。
掌心之下,是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一股从容坚实的脉动,一种源源不息的温软,正毫无滞涩地穿过他的手心,奔涌进他战鼓大作的心底。
这是一种陌生的触感,给他忽略了很久,直到眼下才豁然开悟。
她不是生死簿上的一个名字,也不是他凭附生命的树木,她是个真实存在的女孩子,不是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幻影。
她已落地生根,而他却还抱着前世的余温不放。不是她变了,而是他没有跟上她的步伐。
说到底,“她”不是别人,还是“他”。
“若萤。”
若萤愣怔了一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朴时敏的低唤,像是暮色中的烟霭,又像是着了湿气的丝绸,蒙昧得令人恍惚。
像是刹那纤草长成了参天,这个样子的他是以往从不曾见过的。
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等他揭示出一个奇异的世界。
他的眼神却迷离得不着边际,这让她不禁暗中怀疑:这种状态下的他,所言所为,是否值得相信。
“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她低声引导着,唯恐气息太重,吹散他游丝一般的决心。
腰间的手掌热得离谱,她不禁想到:毕竟他只是面相生的嫩,其实骨子里已经是个大男人了,充满活力。心态再怎么稚气,立起来还是屏障一般的存在。
是她,长久以来总把他视为需要庇护的弱者。而实际上,真要是一对一赤手空拳打一架的话,她是很难占到他什么便宜的。
因此,如若他想对她怎样的话——
这个念头才刚启动,朴时敏的那一吻就落下来了。轻忽如蝶翼,惶惶然而羞怯。
一触而起,快得叫人不及眨眼。而他却已经又贴回到墙壁上面了。
脸上的红晕依然深沉,神情之间却尽是慷慨就义般的果决。
若萤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稍后,缓缓伸出手去,摸到那只被扑过的右眼。
是这里吧?
印象中素笺凉玉一般的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思,才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呢?
是意外?是一时间的情不自禁?还是说,这正是他对于她喋喋不休的回答?
“我知道了,这种问题,以后你不说,我不会再提了。既往不咎,确实没什么用的。我是钟若萤,如果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这一点,又如何能让别人信服。”
她轻抚他前胸,以期能够平复那怦然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