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大是狠戾。
至于所针对的这个“谁”是谁,不用问,阮氏已然心知肚明。
世子妃过门也这么长时间了,听说她本人并不急于要孩子。王妃那边也透露出想要嫡孙的意思,世子妃不是假装听不懂,就说身子不爽利。
世子也明确表达过想要个孩子的心愿,但是世子妃是怎么回复的呢?
她反问世子,莫不是怀疑她有病,生养艰难?如果不是,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她的意见?又不是不生,多给她一些时间不行吗?
既然都这么说,再要求就是强人所难了,是吗?
阮氏知道,世子其实是很不乐意的。
她旋身抱住男人,哄孩子般安抚道:“奴知道,都知道。只要爷高兴,让奴做什么都可以。奴是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了,心心念念的,还不都为了这件事?爷突然这么说,奴有点不敢相信……”
大手轻揉着她的背心,一字一句吐出来的尽是期待:“不管生的是儿是女,好生养到五岁,请了名,就给你请个夫人的名分。这辈子,就算靠不住爷,也还是有孩子能够指望。”
阮氏哭得一塌糊涂:“爷心里有奴,只要有爷疼爱,奴这辈子就圆满了……”
“世事难料啊,绵绵,世事难料……”
在说这句话时,不知为什么,眼前尽是那孩子的身影,兀立在西风之中,面对着秋水苍茫,背负着城郭寂寥,说不尽的寂寞清冷。
此时才约略体会到那种“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的无奈与惆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了儿女,即使哪天爷先走一步,那些居心不良的想要整治你,也不会太容易。只要孩子们有了封赏,你也就吃穿无忧了。爷已是往而立之年奔走的岁数了,这些事不能不想,不能不早做准备……”
“爷还没过二十岁的整生日呢,距离而立之年还早呢。”阮氏禁不住破涕为笑。
“未雨绸缪总没错,嗯?”
对比某人,还是个孩子呢,却俨然有了翻云覆雨名噪天下的实力,他这厢醒悟得算是够晚的了。
阮氏的心渐渐明快起来了:“爷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刚才那个小仙童好像很会看相呢。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相信都难。”
“嗯,她说什么了?”
他似乎也有点开始怀疑她了呢。据说仙童们都是看上去像男孩儿又像女孩儿,对照钟四郎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他说奴这辈子会很好。肯定会有个儿子,而且,还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这要是真的,就好了……”
“你呢?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信念吗?
似乎有点明白那孩子的勇敢来自哪里了。
首先,得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有着矢志不渝的信念,和破除万难、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撼山易,动心难。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若萤啊。
从芳草萋萋至秋黄萧瑟,快意物候更迭。即便是变成腐草一堆,也要化作流萤烁烁,璀璨一宿、梦幻众生。
“……从没见过那么懂事的孩子。印象里,小孩子都是淘气而麻烦的,但是他完全颠覆了奴的这种看法……奴也不贪心,以后生的孩子,若能赶得上他一半,就阿弥陀佛了……”
要真是那样儿,焉敢说就省心了?只怕这日子更不得安宁了呢。
“他说奴眼下只是暂时不顺当,过了就好了。居然还真是不是很神啊?一般来说,这么大点的孩子,谁懂这些?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一点也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
要是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怎么着也要好好地招待一番,请他对她的人生作个详细的分析介绍,哪怕是多花些银钱都使得。
听那孩子说话,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安心、清心且强心。
“听他口音,不像是咱们府城这边的。”阮氏遥望远方,“说是随朋友过来玩儿的。不知道是谁家的贵客?刚才看见来迎他的人,好像很怕他丢了似的。真希望还能再见……”
“嗯。”朱昭葵口不应心。
能见着,也最好不要见。那可不是个安全的主儿。那一副锦心绣口、那一肚子的老谋深算、那一身素丝墨染的能耐,连堂堂的朝廷命官都能幌住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就算有你有心结交,凭她那心气、眼力,能否看上你,都还是个很大的问题呢。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消想怎么给爷生个好儿子才是正经。”
“爷你是没见过他人,奴嘴巴拙,说不大清楚。反正,感觉很奇怪就是了。好像什么都懂,又特别会说话。”
阮氏会心地微笑着:“很懂得礼节。吃了喝了之后,会夸味道好。那么真诚的欢喜,奴当时想,要是给做点心的厨子听到了,必定会很开心吧?尽管穿得很朴素,可凭着这言谈举止,没法儿叫人小瞧。哦,对了,他说奴的衣香很好闻。他居然能闻得出那是兰花的香味儿。要不是经常接触这些东西,寻常人家的孩子,恐怕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吧?”
所以,那孩子是个来历不凡的。这番偶遇,是上天的安排。
“是啊。”朱昭葵暗中长叹,为怀里之人的单纯,更为某人的狡猾。
阮氏至今都不明白偶遇者的来历,但是他却一百二十个深信不疑,钟四郎早就知道阮氏的身份了。
如果说,她对阮氏的那番劝诫开解还算等闲的话,那么,在她了解了对方的根底之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