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孩子的两只手,伤痕累累,粗糙犹如松树皮,还有多处皴得裂开了,血迹斑斑地。
叶氏当时就酸了鼻子,放下手里的针线,一把把高玉兰拉到跟前,愧疚道:“是三娘不好,让你受苦了。一个女孩儿,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就是不知道要好,这个样子,难道就不觉得疼?”
一边心疼地责备着,一边喊若苏姊妹赶紧帮忙。
先打了热水,就着香胰子洗干净手。擦干后,在伤口处涂上药膏。手背和手腕容易皴的地方,涂上香脂滋润着。
若萤静静地一旁观望着,看着那盒子碧绿的药膏,便想起了上次受伤时静言的照料,是那么地温柔。
冲着那份温柔,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再次受伤。
静言给的药膏很好,高玉兰非但没有感觉到杀得疼,反倒抬头憨憨地对叶氏道:“凉飕飕地,舒服!”
叶氏笑了:“有感觉就好。我还以为你这孩子傻的就知道干活儿呢。”
“养个五六日,就全好了。”香蒲安慰道。
高玉兰的眉眼却因为这句话拧把成了一坨:要她这么多天翘着手,什么也不做,还不如一棍子闷昏了她来得痛快。
大家就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午饭并没有准备若萤和高玉兰的,因为这是若萤的意思。
赶在饭点上,她让高玉兰提着一瓦罐草菇汤来到“四郎饭庄”。
为着徐图贵的到来,老四专门给安排了一个靠里的包间。窗外是天井,坐着两口大缸,几根残荷兀立缸中,瞧不出诗情画意,只见惫懒与萧条。
檐下一溜石台,摆放着大大小小几盆矮松、石榴。
因住着客,赶上太阳好,天井的几根搭绠上,晒满了铺盖衣衫。
这景况,委实没什么风雅可言。但是,总比临街的包间要隐秘些。
能容纳十多人的包间里,钟家若字辈的几兄弟都在。汪大胖也在,他的存在并不出人意料,只是有些不搭。
为了能够抓牢徐家这个靠山,汪氏也算是用心良苦。
听说若萤送来的是草菇汤,老四显得比任何人都有兴趣:“你四娘回来说,我还不信。什么时候了,哪还能长出这种东西来。”
当下就叫了伙计进来给若萤和玉兰摆椅子、添碗筷。
若萤也不客气,挨着末席的汪大胖坐了,玉兰陪坐在最末,双手据膝,那架势,十足像是山匪寇首。
一罐草菇汤,除去若萤和玉兰,席上的众人,每人分了半碗。独徐图贵是客,满盛了一碗。
“三嫂厨艺,原就十里八乡有名。”老四一口气灌完,咂巴着嘴皮,意犹未尽,“鲜、鲜!”
就算钟若英再怎么厌恶若萤,对这碗堪称稀罕的鲜汤,也是没办法有一丝不满的。
“果然还是六出寺靠近佛祖,才能种得出这样的神仙之物。”老四可不是个嗜好口舌之欲的,凡能入得了口的,首先想到的是能赚多少银钱。
钟若荃的书呆子气给勾出来了,摇头晃脑道:“菰乃蕈之属,苗高二三寸,中空轻脆,其色黄白,五六月多生湿处。入诸汤中甚鲜美。能益气开心,延年轻身……”
“除了这些,再加上你送给黄师父的,寺庙那边还有吗?”老四显得有些紧迫。
若萤暗中赞叹这人脑子灵活,很善于把握商机:“现在还有很多,过两天就不一定了。”
老四赶忙追问缘由。
“大显师父正跟临乡开店的谈生意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三家。”若萤专注于美食,浑然不当回事。
老四的心就跟猫抓挠的似的,一再追问谈成了没有?是哪里开店的?
他越着急,若萤的神态就越轻闲:“四叔你不要问我,我也不大清楚。就听说有人要出二十文一斤,还有个人说要包下半年的草菇。”
这话一出,桌子上一片哗然。
汪大胖甚至脱口而出:“二十文?!这不是抢劫嘛!”
一直哑巴一样闷不吭声的高玉兰,忽然扭脸鄙夷道:“你打劫就打二十文?看你这点出息!”
“你厉害!你倒是去抢个百八十两给我看看!”汪大胖杠这脖子丝毫不让。
“大胖,你闭嘴!”老四急切之下恨声喝斥,“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的争竞什么!”
汪大胖却是不怕他的,迎风而上道:“她?就她这样的也叫女人?牛都要笑死。”
“咚!”
高玉兰一拳头下去,整张桌面跟着颤三颤:“你再说一遍试试!”
汪大胖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般弹离了座位,躲到了老四身后。
真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儿,净想着往大人身边靠。
若萤暗中不觉好笑,夹起一筷子香酥炸虾,放进高玉兰的碗中:“高大叔这两天一直在街上摆摊子。零售多少钱,四叔问问玉兰姐姐不就知道了?”
高玉兰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道:“十五、二十,不一定。”
老四自言自语:“我怎么没瞧见他?”
“卖得好呗。好东西不愁没人要。”高玉兰含混不清道,“有钱人多着呢。”
这一句似是无心,又似乎是有针对性的。
老四不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确实,有钱的不光是他钟老四。偶尔奢侈一把,吃顿草菇,对于很多人家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玉?看人下菜碟,这当中,存在着不小的差价呢。要是要的多,也许还能得到更便宜的价格。一旦做到了一家独大,垄断了市场,这一进一出,能赚不少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