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之间,似乎有了距离。不再是那种唇齿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就好像每次母女俩去赶大集,同样的一前一后走着,只是顺序有了改变。
以前的若萤,总是亦步亦趋跟着她,任周围如何热闹,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而今的若萤,却走进了她的视线,并且,还有越走越远的趋势。要想不被喧嚣的人群挤散,唯有一瞬不瞬地盯紧她,跟上她的步调。
她无暇再顾及其他的风景。当对一个人、一件事太过在意,势必就会患得患失。
这种感受令她朝思暮想、坐卧不宁。
也许,这正是从前的若萤的经历。
只因为太过在乎。
可惜的是,她却没能够好好珍惜这份纯粹的感情,亲手拽断了联系着彼此的那根情丝,用最直接的方式,宣示了自己的取舍、偏颇。
那孩子原本就不是什么热心肠,更不是那种会傻傻地不计后果地往上贴往前蹭的黏糊性子。不怎么介意别人的态度,但也不是那种冷漠得无视别人感受的人。
于是,她便选择了距离。冷冷的、静静地审视,默默地斟酌,不后退,但也不停止,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继续着自己的步伐。
叶氏很清楚,她的态度将会直接决定母女之间的距离的长短。当此时,女儿身处在一个四面楚歌的环境里,面对各种质疑与谴责,作为母亲的她是选择迁就家长的意思,还是选择袒护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并不能够马上就能做出抉择。
是的,倘若那只是个寻常的孩子,一切都好说。
就在叶氏踌躇犯难之际,却有一条人影径直穿过人群,来到若萤跟前。
是静言。
他上上下下瞅了瞅若萤,面色阴郁:“有没有受伤?”
若萤微微一怔,旋即摇摇头。
在她最为孤立的时候,给予安慰的竟然是静言。
这个事实,令她欢喜的同时,不免还有几分落寞。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拾掇着满地的狼藉,铁簸箕在地上铲得嚓嚓响,刺耳难受。
忽然,一个婆子“嗷”地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甩着手惊恐不已地叫着疼。
所有人的心登时又给抽紧了。
“那是什么东西?”
若萤的一脚踢飞了中秋节的欢庆,让所有人吃下去美酒佳肴,全变成了痞块。
大花厅里人头攒动,明烛烁烁。
难得地一家男女老幼齐聚一堂,只人人面如锅底,气氛冷凝如铅,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让人喘不动气。
老三两口子跪在地上,腰杆笔直,怨怒激荡。
而上首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横亘在双方之间的是一张枣木杌子,上面摊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陈旧的布偶。
无双双眼睛聚焦在这个象征着神秘与邪恶的布偶上。
这就是才将从花盆里发现的东西,一个不知何年何月被埋藏在内的人形布偶,一个浑身扎满绣花针的射偶人,一个被下了诅咒的厌胜。
撕开布偶,从中发现了一片桐木。上头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有人想要钟若萧的性命!
问题很严重,局势很诡异。
要知道,不管是新明还是之前的朝代,对于巫蛊之术,那是绝对的深恶痛绝,并以律法的形式,明令禁止巫蛊之术。
但这并不妨碍其在人群间的秘密流传,也不表示,钟家大院里就不存在类似的勾当。
只是,一旦被摆上了桌面,性质就完全地不同了。
“是谁做的,现在站出来,还可以酌情从轻处置。莫等查到你的头上,到那时,知情不报的等同同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老太爷一拍桌子,里里外外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漫长的死寂后,终于有一名婆子耐不住高压,磨磨蹭蹭挤出人群,战战兢兢道:“回太爷、老太太,这个桃红牡丹纹妆花缎子的料子,是早先姑奶奶送给我们太太的。太太嫌太亮了,自己穿不得,就赏给了几个姨娘。”
说话的是二房的一个做粗使的婆子。听说“知情不报等同同谋”,婆子生恐失去差事,赶紧地想要把自己洗脱出来。
一听这话,三姨娘和四姨娘“扑通”就跪下来了,连呼冤枉。
“做这个东西,费不了这么多料子。但凡有个黑心的偷了下脚料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太太这话,不像是在为两个姨娘作掩护,倒像要把事态扩大化似的。
而事实上,冯氏就是想让二房闹个底儿朝天,狠狠地绊个跟斗,最好是这辈子都甭想爬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在她趁隙理妆的时候,冯恬忽然求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