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钟若英变本加厉地开始拍打佛像。随着他的连续拍打,有粉尘簌簌飘坠,被香烟熏得黧黑的佛像,颤颤巍巍。
“我佛慈悲,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当是一次力劫修行,定不会迁怒于人吧?”
大显束手无措,跪在蒲团上直念佛。
“破了不更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砸了这尊泥胎,大爷我给你塑个金身,可好?”钟若英双目如隼,死死咬住面前的若萤。
若萤紧咬牙关、紧握拳头,就像是紧紧敛住自己的真实内心。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她竟已背心如浇、内心如焚。
她能看出钟若英眼中的怀疑和势在必得。
他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钟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傻子。
钟若英说到做得到,因为他有那个实力,因为他是钟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是钟家未来的当家人。
他平时确实不怎么管事儿,但是他做什么也没有人敢反对。
六出寺没有硬实的后台,单凭一个大显,那就是案板上的菜,任人宰割。
当此时,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够不会让他怀疑是欲盖弥彰呢?
若萤默默地跪在佛前,神情凝重:“大爷八字硬朗,自然是神鬼难欺。但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或毁他节行,而妻女酬偿;或污彼声名,而子孙受报。绝嗣之坟墓,无非轻薄狂生;ji女之祖宗,尽是贪花浪子。当富则玉楼削籍,应贵则金榜除名;笞杖徒流大辟,生遭五等之诛,地狱恶鬼畜生,没受三途之罪……”
叩击声渐趋缓慢,低沉的诵经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悟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若从明来,暗即随灭。应非见暗。若从暗来,明即随灭,应无见明。若从根生,必无明暗,如是见精,本无自性。……”
初始只是若萤一个人的声音,渐渐地,大显褪去了惊慌,与之同化。
朗朗经诵,如朗日、如洪钟,充盈着整座大殿。
此刻再看那一尊尊的神像,似乎已与方才大不相同。仿佛被注入了七情六欲,那眉目表情,渐趋生动真实。
钟若英一脸愕然,收回来的双手,不甘地拿捏着。
就算他没读过书,也懂得“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的道理。
问题是,他并非全然不信,否则的话,因何会因为钟若萤的一句话,请了道士来,又是设坛、又是斋醮地,折腾得阖家不宁?
退一步说,假使他真像钟若萤说的那种,八字硬,不怕鬼,可是,他的家人呢?老的老,小的小,谁能保证都跟他一样?
母亲身体欠佳,儿子还未长大,兄弟拼搏仕途,这些事,都是大意不得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定定神,钟若英冷哼了一声:“四妹还真有一颗向佛的虔心哪!人都说,需要什么,就是缺什么。如此,你就好好修练吧。但愿佛祖慈悲,除去你心里的魔障,也算是为民造福了。”
说完,拂袖而去。
良久诵经声方才停止。
若萤跌坐在蒲团上,刚才的角力令她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此刻浑身发抖、腿脚发软。
“小四儿,你不舒服?”大显瞅着她神色不对,忐忑不已。
若萤在膝盖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低声道:“你去检查检查,药师佛有没有给拍裂?”
“没事儿。”大显凑近了,仔细察看了一番,“大爷竟然是这样的人……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他哪是在吓你?分明是在试探我。
若萤缄默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