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有条件的人家,会选择在此种植药材,譬如沙参、黄芩、金银花。萝卜、大豆的种植相对比较多,偶尔也有大麦的种植。
但是,若种植小麦,与一等地里的小麦相比,此处的小麦植株矮小、叶片稀疏、株距宽阔,麦穗瘦小至少有半个指节大。
至于三等地,则散布在芦山上。芦山名为山,其实也就是两个北岭那么高。山头是平的,山上的耕地沙石含量更高、沙子更粗砺。因为地势高,粮食的收播都要比另两处迟一些。
为提高粮食产量,乡农们都会在一等地理倾注更多的心血。不敢说寸土寸金,但是,每回重新割地的时候,总会因为一厘半分闹出械斗流血事件来。
三房的一等地跟大房的紧挨着。
秋播开始,在犁地的时候,细心的叶氏就发现了问题:大房家的长工把原本属于三房的一陇地给划了过去。
叶氏及时地提出了异议。怎奈对方充耳不闻。
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不好与人争竞的。
叶氏少不得要提醒丈夫。
老三那个人属于炮仗,一点就着。叶氏也省得他有这个毛病,故而,从一开始就叮嘱他,说理,一定要说理。别扎咋呼呼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老三那个人基本就是个属鸡的,记吃不记打。在警告了长工无果的情况下,直接推开对方,挥动锄头,把那一垄地划回来。
长工便叫唤起来,说三大爷撞伤了他的腰、抢了大老爷的地。
正值农忙季节,家家户户几乎都泡在地里。正在地头草棚下吃茶监工的大房一家子很快就聚拢过来。老大钟德文人前自然就要摆出嫡长子的气派来,故作大度地要将这一垄地“送”给三房。
叶氏岂肯做小人?坚持要丈量尺寸,是谁的,就是谁的。是大伯的,一根草三房都不沾,不是大伯的,就不劳你辛苦作这空口人情。
大房家的冯氏就皱起了眉头,觉得叶氏话说的很难听:这不是当众打自己人的脸么?一垄地而异,少了能饿死、多了能撑死不成!
叶氏对于她这种混淆是非的态度极为不满,坚持要量地,现在就量,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她既不想当贪图便宜的小人,再穷再难也不会做沿街乞讨没骨气的可怜虫。
冯氏很自然地就把她的这番话当成了讽刺与控诉。要知道,钟家乃是合欢镇第一家,不光是田产多,地方上也是最有势力的。
按照新明律法,国家在地方上建有“申明亭”,目的是张扬善行,教化民众,惩处邪恶、剖决争讼、辅弼刑治。负责为地方民众讲读律法、辨识是非道理。
申明亭的掌权者,叫做“老人”,是一方的权威。凡地方事务,自家长里短至违法犯罪,悉由其决断。除非是力所不逮实在无法判决的,才会上呈官衙。
而钟老太爷钟善云,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手中握着一地的生杀大权。因为这个缘故,钟氏也便成了合欢镇辖下三十个乡的民众高瞻远瞩望而生畏的所在。
现在,叶氏说她们三房穷、苦,这就是在含沙射影嘲讽钟老太爷的不公、不允。同样都是钟家的子孙,看看大房、二房、四房,再对比三房,简直就是天上地上之别。
所谓修齐平,齐了家才有资格去“平天下”,老太爷连自家的那碗水都端不平,有什么资格做那个“一语定乾坤”的老人?
往大处说,若不是钟家在这个事儿上动了手脚,那就是上头当官的有问题。
关乎利害与身家,这个事儿,可就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