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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样熟稔的态度出现的人,她竟然完全不认识!马车沿着既定的路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除了车轱辘碾压在地上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
而他们的目的地林县,却因为骤然得到了消息而沸反盈天。
林县是难得的地广人稀,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怎么着也能混个面熟,沿街的铺子里,做工的伙计一点动力都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任谁看到路过一个人,转眼就能想起他昨天或者前天来过,买了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讲没讲过价,这人是不是潜在的客人都能猜出个八、九分来,自然,这八、九分,一般都是否定的结果。
整个林县也只有一家酒楼,东家同时也经营着隔壁的客栈,酒楼叫鸿运,客栈也叫鸿运。跑堂的伙计和柜台后的掌柜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个想着什么时候能关门去喝口小酒,一个想着什么时候能关门回家看看婆娘刚刚给自己生的大胖小子……想想就美。
“扣扣,袁叔,雅间有人吗?”来人穿了一身月牙白的书生袍,领口袖口处是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同色的祥云纹宽腰带,下缀一块玉质极佳的白玉佩,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东……东家?您怎么来了?书院这么快就放假了?”柜台后的掌柜袁丁打着晃从翘着的凳子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出了柜台:“出了什么事吗?哟,这位是……解公子?”倒不是他老眼昏花,实在是这变化太大,这向来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突然脱了书生袍换了一身绛色衣衫,黑发如墨,红衣似火,更衬得人面白如玉,还隐隐多了那么一点妖邪之感,哪怕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容,也叫他不敢认了。
齐英装作没看到掌柜额头的冷汗:“没什么事,雅间空着?”
“空着空着,当然空着,”袁丁赶忙把人往楼上引,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砸在那缩在角落里的跑堂伙计身上:“这快要过年了,咱们林县本来就人少,有时候一整天也遇不上一个客人,我正想着去找东家你商量看看,咱们这酒楼是不是可以暂时关了……”
齐英挥挥手表示自己上去就好:“先别急,再过几天吧。”
袁丁站在楼梯口,隐隐约约听见那与平日格外不同的解公子笑着说了句:“你倒是一点都不急。”
急?急什么?
“掌柜的!”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喘着粗气:“岳林书院!”
袁丁甩甩袖子:“岳林书院怎么了?”不是他不在意,实在是刚刚经过这一茬,脑子里三五个解公子的脸在乱跑,实在对外面这些事提不起兴趣。
大冬天的,灰衣的汉子累出了一身汗:“岳林书院使人来问,问咱们客栈和酒楼能住下多少人,说是今年书院的结业礼能邀请学生的父母亲眷来观看,怕书院住不开。”
“哧,”掌柜搓了搓自己的胖脸给自己提个神:“就书院那么点人,别说拖家带口了,就是三代都来,又能有多少?岳林书院都快赶上半个林县大了,能住不开?”
汉子嘿嘿一笑,想到那书院的管事的话,只觉得眼前都是银子:“那要是再加上岳麓书院呢?”
掌柜一手抬着挡板,听了这话,手都忘记放下来了:“真的?嗨呀,怎么刚刚东家不说!虎子!赶紧准备,大生意来了!”
这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头的山匪准备下山抢劫了呢。林县人少,白日里却基本都扎堆地在街上看着店,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更何况也没有人打算瞒着这事儿,一时间整个林县的商户都沸腾了!这可是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银子啊。
解婉荣一行人就是在林县商户热烈的期盼中进来的,有了齐兰的前车之鉴,解府的马车在路上时走得是愈发的小心,哪怕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也不在乎,即便是进了林县,也丝毫没有提速的意思。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林县唯一的一家酒楼门口。先下车交涉的仆人叫这迎头砸来的热情吓得倒退两步,这哪里是迎接客人,分明是迎接财神爷啊。
解家在林县是有宅子的,原本是为了解修僙准备的,谁知道这岳林书院规定了平日无事不得外出,更别说外宿了,是以这宅子里只留了一个管事看着,既然阖府都过来了,自然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合适。
因着进了林县是正是晌午的时辰,解鸿卓便叫人直接停在了酒楼门口,这酒楼他从前来过,从环境到膳食都算是不错,一楼大堂,二楼雅间,跑堂的小二眼力不错,直接扯着嗓子把人请上了二楼。
“客官您请,”小二推了包厢的门:“这间临街,咱们酒楼地儿高,从这里能看整个林县,正面对着的就是那岳林书院。”
齐兰眼睛一亮,拉着解婉荣的手就跑了进去:“哇……荣荣你看,那里就是岳林书院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是的,荣荣,从初见到此刻不过一个时辰,解婉荣的身份就已经被齐兰自顾自地升级成闺中密友,“荣荣”二字喊得比解修倧还顺畅,自觉被冷待的解修倧也不凑上去,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两人身高差不多,都要踮着脚才能越过窗沿看到外面,这一看,解婉荣就有些哭笑不得了,怨不得那小二说这里正对着岳林书院,认真说起来,这一条街,都算是正对着岳林书院,书院的院墙长长的蔓延出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怪不得二哥说胡伯父正在将岳麓书院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