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尘盯着手里的玉质茶杯,心里不住的发苦,说是贡品,贵重不可言,可没了这个名头,与一般铺子里做出来的料工上乘的杯子又有什么区别的。
人哪,也是一样。
“既然凡事有命,自然有命好的,也有命坏的。”
解婉荣眼睛一亮,她本就不是蠢人,又何须旁人细细的点透,不过一句话,就能叫她明白悟尘的意思。这坊间多有流言,某处有某人克妻克子克全家,某处亦有某人如同那祥瑞泽被身边众人。
“小施主似是出来许久了,为防家中亲人担忧,还是早点回去的比较好。”悟尘将桌上的小案推远了一些,手中捻动佛珠,双目紧闭,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
解婉荣摸着鼻子笑了笑,她不是那没眼力劲的人,自己的法子不够光明正大,将人气着了也不奇怪,既如此,她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多谢大师为小女子指点迷津,若小女子能得偿所愿,必然不忘大师恩德。”
人站在石阶上,一眼就看见了下面那盆有佛性的盆栽,她心里高兴,也就不计较原来悟尘打算忽悠她当那“有缘人”的事儿了:“大师,小女子瞧着那盆栽挺好,不知小女子可能做那有缘人?”
没有回应就是同意了。
解婉荣轻手轻脚地出了观风亭,如今她移开了心底的巨石,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许是听着人确实走远了,悟尘的身子陡然佝偻了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石桌,仿佛要将身体里的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般,丝丝缕缕的血丝顺着白玉雕花杯的杯沿下落,在杯底积了一团。
凉亭中又进了一人,似是从顶上翻下来的,看着悟尘的眼中满是复杂。若是项钤在,定然能认出来,此人可不就是当日在玉洺山的破庙里插科打诨非要赖在他身边的方六!
方六往日里嘴皮子倒是爽利,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看见这一幕,倒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怎么?觉得我可怜了?”悟尘头也不抬,语气有些虚弱:“你家主子不是吩咐了,寸步不许离。”
不过转瞬间,凉亭里又只有悟尘一人了。
解婉荣脚步轻快地落到慧济寺里,这才发现该在这里的月牙儿和银宝都不见了,只远远地,模模糊糊地能听到银宝欢快的狗叫声。
解婉荣看了看脚边丑丑的盆栽,抬腿就循着声音走了,这么丑,肯定没人瞧得上。
慧济寺非常大,也亏的银宝声音清亮,才叫她寻到了这藏在寺中角落里的梅林,慧济寺比山下冷些,加上今年雪下得晚,倒叫这一片梅林留到了现在,红梅映雪,林中自成一片天地。
可解婉荣现在半分欣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心头火热,若是这火苗能成形,怕是能烧了这片梅林。
陪着银宝闹腾的可不是月牙儿,看身形像是一个男子,约莫比她大哥解修僙小上几岁。她离的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旁的没看见,就看见银宝那蠢狗摇尾吐舌的绕着那人的脚大献殷勤了!更可恨的地方在于,银宝可从未对她如此热情过!
眼见着那人躬身蹲下来把银宝拢到了怀里,抬腿便要走,解婉荣气急攻心:“呔!你这个偷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