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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不得她觉得“林向”这名字耳熟,她怎么能不耳熟呢。
那对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夫妻连着几日在府里哭哭啼啼,一副恨不得叫他们的儿子跪死在大哥房门前的模样。
“都是我们家林向不好。”
“都是我们家林向害了大公子。”
“若不是大公子救了林向,他怕是早就死在马蹄子底下了,林向的命就是大公子给的!”
“叫我们家林向做牛做马都使得。”
姿态摆地格外的低。
但是当年只查出来林向和大哥都是受害者,不过是有人要害林向,大哥是因为救了人才遭了罪,根本谈不上怪罪林向什么。至于负荆请罪,跪地求饶什么,那更是莫名奇妙的事儿。那对夫妻却是怎么劝都不听,日日金乌没出来,就带着儿子上门道歉,等金乌落了山,才愁眉苦脸的离开。
拦都拦不住。
那声音听着叫人心烦气躁的很,徐氏无奈,她正忧心着大儿子的腿,对照顾两个小的就难免有些精力不足了,只得叫宋嬷嬷带着两个小的避了出去。
有一日解婉荣身子不舒服,早早地就回了府,远远地就闻到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宋嬷嬷想遮,她却还是瞧见了。
高大的马匹躺在台阶前,刺目地红从下腹部蔓延,染红了台阶和石砖,也染红了那一身欺霜赛雪的白色鬃毛。
那处本该是一双清亮且有神的眼睛,此刻却被沾了血污的睫毛掩盖。
一丝生气也无。
他们说这是罪魁祸首。
后来,她就只听说林向离开了岳林书院,甚至同爹娘一起都离开了平昌郡。
等到最后的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那对夫妻哭得如此惨烈,为什么林向每日都跟来道歉,用她看不懂的眼神一直盯着大哥的房门。
原来歉意是真的,愧疚是真的,也都是应该的。
但是人的罪……关马儿什么事呢。
齐兰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兴奋拉着解婉荣往前凑,想要摸一摸那马首。偏那马儿只歪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地往一旁走了几步,不给碰。
解修倧捂着肚子笑得畅快:“这马怕不是成精了吧,你看它那个嫌弃你的样子。”这个你,自然指的是齐兰。
齐兰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犹不死心。这马儿同她见过的用来拉车做苦力的马儿到底是不一样的,想摸。
齐英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低头看着齐兰的脑袋顶:“真叫你坐了,可不许哭着喊害怕。”他怕妹妹哭,也怕惊着了马儿。
齐兰兴奋的眼睛都亮了:“我才不会呢!”
“别!”解婉荣赶紧拉住齐兰,欲言又止。
齐兰愣了下,看了下解婉荣又看了下马:“荣荣你也想试试吗?那给你先。”
“我……”解婉荣有些恍惚,她知道这就是午后会发疯的那匹马,它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却是那真凶手里一把锋利且实用的刀。
她微不可见地咽了咽口水,这一幕曾经被她设想过千万遍,也每每在午夜梦回里叫她心里空落落的。
没关系,你骑术不错。——我坐在马背上,脚还够不着脚蹬子呢!
那......没关系,你只要引发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异常就好,这一点不对劲,足够叫大哥查出点东西了。
“我有点想试试。”解婉荣听到自己开口。
齐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有点怕的:“那荣荣你先……大哥,你帮帮荣荣。”
齐英有些犹豫,他可是亲口答应解修僙的,若是解修倧那孩子也就算了,皮实的紧,但是解婉荣……看起来比兰兰瘦小多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解修僙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只一下,应该没事。
管事为了表示歉意,亲自牵着缰绳,齐英把人抱上了马背。他看得没有错,确实比兰兰瘦小。
视野一下子变得高了,解婉荣紧张地在衣摆处擦了擦汗,在高处,哪怕她平视着,也能越过岳林书院高高的院墙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更蓝的天,更大片的云,更凉的风,直到她的发带飘起来遮掩了视线。
解修僙还没有进马场,远远地看见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身上已经换了岳林书院的院服,书生袍在风中微微地起伏。
林向也跟在他后面,穿着同样的书生袍,叫解修僙挡了半个身体,解婉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可以猜一下……一定很精彩。
解婉荣也笑了,高高地扬起了一只手跟解修僙打招呼,在她心中,大哥,举世无双,无论何时,无论是何种模样。
胯/下的马儿乖乖地在齐英的指挥下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转了个方向往回走。
她背对着大哥了。
马儿走得慢,还时不时地甩一甩头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开心……也许,还有不舒服。
齐英拉着缰绳,偶尔回头看一下马背,怕人坐不稳。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本该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是她偏偏看出来了,那藏得极深的小心翼翼。
心里那一点恶意瞬间就膨胀了。
她的脚够不着脚蹬,两只手看起来都紧紧地握在马鞍上,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紧张,只有解婉荣自己知道,她真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薅了!
马儿毫无所觉,若是能说话,怕是要眯着眼睛来上一句:“有蚊虫吗?”
解婉荣低垂着头,扭曲着表情往前面挪了挪,又试了一次。腕上的荷包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