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的四角堆了高高的冰,居中布置了灵堂,着了丧服的人宛如白幡一样从正殿一路到宫门口。堂前跪了一地的狼狈不堪的女子,瑟缩着挤在一起……秀女?最往前有一个娇小的白衣女子扒着棺沿哭得撕心裂肺:“姐姐……”
解明珠?
解婉荣扑到棺材上,什么情况?都六天了还没把她的尸体送回齐国公府,她爹娘没跑来砸宫门?
隆平帝刚踏进来就听到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拖出去打。”
解明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皇上饶命,明珠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毕竟,我和姐……荣华公主一同长大,情分深重。”
解婉荣:“……”
只听过皇帝封臣子的女儿郡主县主的,怎么她就成了公主了?她爹拿齐国公的爵位换的?至于这情分深重么……大火之后,头一回听到解明珠急着找她,她觉得这个便宜妹妹没疼错,还知道担心自己,这来来回回听了五六遍,她再蠢也能听出点其他味道来。
只是她不清楚,这解明珠是真凶还是帮凶?是受迫还是自愿?
隆平帝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林大海赶紧带了人把哭得梨花带雨的解明珠拖下去。解婉荣看着蹬掉了一只绣鞋的解明珠……这得多丢人啊,就解明珠那针眼大的小心眼,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解明珠一走,满室寂静,跪在地上的五六个秀女忍着眼泪瑟缩在一起,连头都不敢抬,解婉荣一眼就看见了挤在中间的徐梦瑜,两只脏兮兮的手扣在一起,指甲都崩断了也没有发现。
“朕让你们自己说。”
天子选秀,整个储秀宫的东西两宫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秀女,几百个人里,唯有这几个被项钤捉到灵前,呵。
“皇上……臣女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那解明珠只是托臣女往家里捎了封信,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求皇上开恩……”眼眶浮肿的邱佳娴哭着跪倒在隆平帝身前,抖如筛糠,哭得倒是情真意切。
解婉荣仔细看了一下,她知道这人是住在西宫的,生前见过几次面,就是没说过话。主要是因为这人总爱画着一脸的浓妆,偏偏手艺又不佳,每次遇上的时候,脸上的妆容都隐隐地脱了,她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掉头就走。
“人是她找的。”项钤出声。
声音就响在耳边,解婉荣一抬头才看见项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两只手按在棺沿上,几乎把她困在怀里。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无一处不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可惜,这个男人拒绝了两家联姻的要求,拒绝成为她的夫君。
“药是伺候公主的宫女下的。”
被点名的宫女哭着爬出来:“奴婢没有,解二小姐说是上好的安神香,能够让公主睡得安稳些,奴婢找人看过了,确实是安神香奴婢才敢点的。”
她最是洒脱,日日好梦,用哪门子安眠香。
“西五间的宫女掉的包,东七间的徐梦瑜锁的门,东九间的周珺点的火……”
这是什么情况?整个储秀宫的人合起来把我弄死了?解婉荣飘过去把每一张脸都仔仔细细地看了过去,她平日里就吃吃喝喝顺便看看美人和话本,能把同一届的秀女的名字记个囫囵个儿就不错了,她对这些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好一个环环相扣,责任一个个倒是能推的干净利落,”隆平帝冷眼看着被拖回来的奄奄一息的解明珠,在他眼里如同一个死人:“解家二小姐,你可有话要说?情深意重?朕倒是想听听是怎样的情深意重才能让你做了那么大一个局把朕的亲妹妹,大雍朝唯一的公主——置于死地!”
“或者说......谁教你这么做的。”
身份被陡然拔高的解婉荣:“……”多亏了这么多年话本的熏陶,她瞬间就福至心灵了……
她十岁从平昌郡回京,跟解明珠共处了四年,怎么说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虽说不算跟解明珠同吃同住,但也从未亏待过这个便宜妹妹……所以……多大仇多大怨?
“咚……咚……”
木鱼儿声轰然炸响在她耳边,炸得她头昏脑胀,解明珠声泪俱下的一场戏在她眼前只剩下画面缺失了声音。
“你为什么害我?你为什么害我!你们为什么害我!”解婉荣伸手去扯解明珠的衣领,探出去的手在斑斓的日光下消亡,一点点挥散在空中。
不过是瞬间,就没了半个身子。
“荣荣……”
解婉荣猛然回头。
那人扶在棺沿上的手探向棺中,口中不住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往日里最欣赏的一张脸,此刻遍布着愁容和绝望。
项钤与她,分明不是无情!
解婉荣心中的不甘简直要冲天而上:“我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