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被她的无耻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奴婢,印象中原来给他端茶递水等小宫女,好像挺守规矩的,难道是因为经过了生死,所以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吗?

看着叶明珠半点没有慌张的模样,谢琛瞪着她,将牙磨了磨,垂放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声音里多了些冷意,“就凭你这样大胆,李昭仪杀了你,一点也不冤枉。你可知道在这宫里头,胆大妄为的奴婢,没有一个能活得长久?”

叶明珠和他对视片刻,意识到自个如今的身份,低下头唯唯诺诺地附和道:“是,皇上仁慈,奴婢下回不敢了。”

虽然低着头,但她的神色看上去,却是半点也没有惧怕的模样,显然心里并没有当回事。

谢琛冷笑,“你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叶明珠叹口气,“皇上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琛身体微微前探,看着他道:“真话怎么讲?假话如何说?”

根据叶明珠在表演系所学的心理课程,两个人谈话时,其中一方做出这样的动作,是为了令对方感觉到压力。

虽然读懂了谢琛的身体语言,也知道自个现在的身份,但做为现代人,叶明珠很难像土著阿珠她们那样奉天子如神明,而且,她也看出谢琛对她目前的所做所为,好奇大过愤怒。

就算是皇帝,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怕是还没学会帝王玩弄权术那一套吧。

叶明珠有点想告诉他另一个世界的观念,或许,大周朝会因此多一个以仁治国的帝王。

“若是讲真话,奴婢认为,”叶明珠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说,“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应该生而平等,皇上不过是出生在皇家,所以高高在上,奴婢虽是草民,可也是一条命,总不能看着食物在眼前却饿死吧?”

谢琛冷冷地看着她,白面团似的脸上竟然颇有些威严,“天子之命为天授,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可能和朕平等?谁教你这些胡说八道的?”

叶明珠仰起头,“众生平等可不是胡言乱语,那是佛祖说的,所以说,将人分了三六九等,是人世的身份不同,并不代表我们的灵魂有高下。”

“奴婢的身份卑微,但是灵魂却是和皇上一样的平等,佛经劝人行善积德,以每个人生前的善恶来决定其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用身份来区分,这说明不是当了皇上就一定能够上天堂,做了奴婢就一定会下地狱……所以,皇上和奴婢只是身份有别而已。”

说完,叶明珠得意洋洋地看着谢琛,现代人所学,可是集五千年文明精华于一体,她还辩不过一个古人,那就是笑话了。

谢琛被她的一番奇言怪论惊呆了,他闭闭眼,决定不去理会,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一点点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权。

他咬牙切齿道:“之前你说,要帮朕去令宫中说服朱婕妤?”

叶明珠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其实仔细想想,就是请回朱婕妤,奉她做太妃娘娘管理后宫也只是一时之计,大司马他们可以逼着皇上立后,有了皇后,太妃就不大管用了。”

“所以,最好是能够让别人相信,朱婕妤就是皇上的生母,皇上请她回来奉为太后,那就明正言顺了。”

见谢琛没有打断自己,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除了皇上生母乃是辅国公嫡女的说法外,宫里还有种传言,说皇上的生母,乃是宫中原来一个不起眼美人……如此说来,她是否真的在人世,其实并没有人知道,皇上完全可以让朱婕妤偷龙转凤,李代桃僵。”

“大胆,你今天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太后岂能假冒!”等叶明珠说完,谢琛怒喝她道。

真觉得不行,你干嘛不早早打断我,还要把话听完?叶明珠在心里暗暗腹诽,但她表面上仍然恭恭敬敬地说:“是,皇上说的对,太后不能假冒,那皇上只好继续被大司马他们辖制喽!”

“说,你究竟是谁?”这绝对不是那个给他端茶递水的小宫女能够说出来,想到这一晚上的对话,小宫女宛若换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根本不像个没读过书不识字的……谢琛不由又惊又怒,甚至带了些畏惧。

他怀疑叶明珠是大司马他们派来的奸细,埋伏在他的身边,一直装傻,如今按捺不住了,就故意用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计策,引诱于他。

叶明珠无辜地看着他,“皇上说的这叫什么话?奴婢就是阿珠呀,每天给您端茶递水的阿珠,难道您不认识我了吗?”

谢琛已经拔出了墙上的剑,拿剑指着她道,“宫里头的人,哪有一个敢自称‘我’的,还有你先前讲的那些,根本不可能是个小宫女能说出来的,说,你究竟是谁?”

叶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老是奴婢、奴婢的不习惯,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口。

至于阿珠,可不是个不识字的普通奴婢,就算没有原身的记忆,光看她给李昭仪行礼时的从容镇定,也知道她受过很好的教养……

只是融合了阿珠的记忆,叶明珠本能地知道,关于阿珠的身世还是暂时瞒着好。

而她魂穿过来的事,更不能让人知道,这在古代,可是会被当成妖孽烧死的。

好在德熙帝对阿珠也没什么了解,她完全可以说自个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觉得从前谨小慎微也一样有无妄之灾,所以不再遮掩本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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