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粒!”
沈安点点头,问道:“你在府州城也算是个衙内,种地是不可能的,今日觉得如何?”
折克行苦笑道:“折腾人。小弟以前也经常见到农人在地里干活,总觉着不怎么辛苦,今日一试,才知道错了。”
他算是解脱了,赵仲鍼却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成任务,上来时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扶着杨沫,龇牙咧嘴的道:“安北兄,某如今方知农人之苦啊!”
他以为这就是苦,可沈安却淡淡的道:“这只是松松筋骨罢了,真正的农人,从上午下地,有时要忙碌到晚上。这就叫做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而你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这算得了什么?”
“那么辛苦?”
赵仲鍼叹道:“若是这般,某却是不识民间疾苦,丢人!”
这个态度不错,沈安却没有赞许,而是继续敲打道:“这不算是疾苦。”
“还不算?”
赵仲鍼瞪着眼睛,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是再苦不过了。
沈安带着他们去了庄户家。
五间茅屋,这就是四口之家的容身之地。
主人家叫做李二,妻子王氏,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叫做李大狗,一个叫做李三狗。
“见过郎君。”
李二搓着手,脸都涨红了,连头都不敢抬。
王氏却大方些,叫了李大狗和李三狗去搬凳子。
几人坐在外面,沈安问道:“今年麦收之后,家里的存粮能吃到什么时候?”
李二低头道:“郎君,省着些……好歹能撑住。”
他的手很粗糙,而王氏的手也不细嫩。
“郎君,最怕的就是二月和三月……”
王氏抬头道:“神仙难过二三月呢!咱们这好歹有蔡河在,浇灌方便,而且郎君您接了庄子之后,那些官吏也不敢再来了……”
赵仲鍼不解的问道:“神仙难过二三月是什么意思?官吏来……他们来作甚?”
沈安解释道:“神仙难过二三月,就是因为那时节地里的粮食还没收成,树上的嫩叶都被人抢光了,野菜也是抢手货,家中的存粮也没了……那时候最难熬,熬不过去一家子就只能做乞丐。”
他冲着李老三招手,可李老三却吸着鼻涕不敢过来。而大些的李老大就站在边上憨笑。
“至于官吏,你说他们来做什么?”
沈安是带着他来接受民情教育的,所以直接撕开了那些盛世下的伤疤:“都是来占便宜的。”
赵仲鍼的眸色渐渐黯然,问道:“这样的多吗?”
王氏把李老三叫过来,伸出大拇指在他的鼻下一抹,然后把大拇指在鞋底上擦了一下,鼻涕就擦干净了。
赵仲鍼的咽喉涌动了一下,王氏却若无其事的说道:“多呢,咱们这还算是好的,靠着蔡河,还有郎君镇着,只是别处的农户日子不好过,每年都要熬一回。”
“还有更差的吗?”
赵仲鍼有些震撼,李二憨笑道:“有呢,很多,有的熬不过去了,就把还在灌浆的麦子捣碎吃了。有的是卖地,然后就去帮人种地……”
沈安悄然起身,然后叫了杨沫来。
“让他在这里住三日,每日跟着李家起卧做事,同食。不过让人把锅碗煮一煮,弄干净。水也得烧开了喝。”
他有信心能把赵仲鍼变个样,不会重蹈历史上的覆辙。但磨砺不可少,至于赵仲鍼受苦……
想当皇帝你还不愿意受苦?
那你就是想做昏君!
沈安觉得这个苦头赵仲鍼该吃,可他自己却准备要回去了。
“安北兄,你这是要去哪?”
赵仲鍼下意识的觉得沈安会和自己同甘共苦,一起在这里熬三天。
沈安一脸遗憾的道:“果果这几日在家有些爱哭,我得回去看看,不然……”
不然我真想留下来啊!
剩下的话他没说,赵仲鍼已经自行脑补了:“那你赶紧回去,这边某能熬。”
他觉得这都不是事,以为这三天会很好熬过去。
沈安欣慰的对他道:“你长大了。”
赵仲鍼欢喜的接受了亏赞,丝毫没有被沈安给卖了的感觉。
这娃有时候也挺实诚的嘛!
……
不远处,黄春在等着了沈安。
杨沫追上来,苦着脸道:“小郎君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啊!郡王那边也不知道是何意。”
这年头的衙内,没几个能吃苦的,更遑论这些金枝玉叶的宗室子。
赵宗绛就是出来‘考察’了十多日,然后回去总结出的建言。
但他的考察只是走访,而不是同吃同住。
“郡王那边我会去说,庄上有邙山军在,安全不会是问题……”
杨沫苦笑道:“邙山军连国子监的学生都打不过呢!”
沈安笑了笑,说道:“你可以去试试。”
杨沫跃跃欲试的道:“果真?”
沈安招手把黄春叫过来:“这是杨沫,乃是小郎君身边的侍卫,他想见识一番邙山军的本事,你安排一下。”
黄春正色道:“这位兄弟器宇轩昂,咱们怕是无人能敌……不过既然郎君有交代,小人会让他们舍命陪君子。”
杨沫的脸上多了些嘚瑟,然后又隐了下去。
黄春打个呼哨,那边就来了两个乡兵。
“见过郎君。”
这二人看似懒散,可等黄春说了杨沫的要求之后,沈安看到了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