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胜军中,一身便衣的折克行缓缓出来。
刚出营门,就见外面站着两个亲事官。
“见过折军侯!”
一个亲事官拱手道:“奉官家之令,折军侯近日不得出万胜军。”
折克行握紧双拳,两个亲事官眯眼,大抵觉着不是对手,就退后一步,说道:“官家严令,不许折军侯出去!难道折军侯要违令吗?”
“军令如山,君令如海!”
“遵道,回来!”
……
王雱依旧昏迷不醒。
吴氏哭的眼睛和桃子似的,王安石告假在家,见状就说道:“别吵着雱哥。”
这是另类的劝慰,可吴氏却怒了,“官人为何不去弹劾那吴兴?难道还等着他升官吗?看看大郎,看看大郎,莫不是你的亲生子?”
女子一旦撒泼,男人压根就不是对手。
王安石本就不喜和她争执,闻言说道:“苏轼抢先弹劾吴兴,官家说吴兴是投机,已然厌弃了他,为夫并非不想弹劾,而是在斟酌词句,明日再上奏疏。”
王安石本就是文学大家,他都要斟酌词句,可见那份奏疏的分量。
吴氏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隐约见他神色冷漠,好似有煞气。
“吴兴被官家厌弃了?”
“是,大王和苏轼一起出手,抢在了吴兴之前。”王安石觉得儿子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抵就是结交了这些好友,“他们在为大郎奔走,折克行已经告假了,却被官家令人拦截在万胜军中,你可知是为何?”
吴氏摇头。
王安石说道:“官家担心折克行会弄死吴兴。”
“竟然这般吗?”吴氏垂泪看着王雱,“我的儿,你结交了这些好兄弟,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你倒是快些醒来呀!”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仆役进来,“阿郎,娘子。”
“何事?”王安石坐直了身体,吴氏抹去泪水。
“外面有了传言,说是郎君尖刻孤傲,拦住吴兴说了一番让人怒不可遏的话,吴兴怒而出手,没想到郎君不禁打,被一拳打倒,摔到了后脑……那吴兴此刻懊悔不已,已经在家斋戒了,只求郎君平安。”
吴氏捏着手绢的手骨节泛白,脖颈上青筋蹦跳了几下,突然说道:“这好人都让他做了,合着大郎是活该被他打吗?无耻之徒!官人!”
她看着王安石,咬牙切齿的道:“这等人,不共戴天!”
女人的恨意发散开来,那就是一生一世。
外面,左珍端着药来了,呆呆站在那里。
原来是怒而出手吗?
她把药端进去,可王雱此刻哪里能吃。
一番折腾无果,吴氏又落泪了。
左珍起身出去,看着外面的夜空,面无表情。
“娘子,沈家娘子来了。”
杨卓雪来了,因为毛豆还小,就顺带带着一起过来。
吴氏赶紧迎了出来,一番寒暄后,杨卓雪说道:“果果说要来看她的元泽哥哥,只是家中的芋头得有人看着,所以等明日再让她来。”
吴氏听到这话,泪水不禁又涌了出来,哽咽道:“都在记挂着他,可就是不醒啊!”
杨卓雪心中一叹,随后就是探望。
作为女眷自然不好太接近,她就在床边看了一眼,然后出去。
“官人不在,不过沈家不会袖手!”
杨卓雪很坚定的道:“我这便去包公家。”
包拯是个大杀器,只要他出手,,这边士气就会大振。
再晚些,王安石和吴氏回去了,室内只剩下了左珍和躺着的王雱。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那年我决定和离,我拿着刀去寻他,那一刻我见到了他的害怕,从此我再也看不起男子……”
“出了他家,我觉着自己此生不会再嫁人,就这么孤独一生也好。那时的我下定了决心,于是觉着每日炸鹌鹑也很好,挣到了钱就欢喜,每日满脸油光也不觉得丑,因为我不想再嫁。”
她伸手摸着王雱瘦削的脸颊,微微一笑,“可你却来了,那时的你看着干干瘦瘦的,见谁就是一脸的不屑,仿佛自己就是神灵。你来买鹌鹑,我就卖鹌鹑,不知何时开始,你看着我的眼神就不对劲了。我没多想,可谁曾想你却喜欢我,这一喜欢就是数年……”
“女子再嫁,天生就低人一等,可你却待我如初,元泽……”
她轻声呼唤着,缓缓俯身,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之上,轻轻移动,“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都牢牢的记着。”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直至凌晨。
洗漱吃早饭,左珍对吴氏说道:“阿婆,我听说状元楼那边有个好郎中,想去看看。”
这等事派家仆去就好了,吴氏刚想这般说,等看到左珍那疲惫的模样后,就点了点头。
年轻夫妻,一方突然遭此大难,另一人必然六神无主,病急乱求医,让她去转转也好,免得钻牛角尖。
于是家里的大车带走了左珍。
状元楼和御街就隔着一个十字路口。
左珍到了时,那医馆还没开门,她就对车夫说道:“你自去吃些东西,晚些再来。”
车夫说道:“某去了,就怕有人骚扰娘子呢!”
左珍笑道:“当年我一人在外面做生意,谁敢骚扰?”
车夫一想也是,觉得左珍很是体贴,就谢了,然后去寻吃的。
左珍下车,给了边上店铺十文钱,请他们看着马车。
凌晨,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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