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镂精美,透过空隙可以尽情欣赏秦淮河的美景。但船中的几个人并没有一个有心思欣赏美景。
“张大人何出此言呢?”朱六问道。
“我虽然在南京闲置,但朝廷的什么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张时彻道:“皇上不打算追究胡宗宪的罪,那南京失利的责任自然是南京来承担,我这个兵部尚书是首当其罪,难辞其咎啊!”
“玩忽职守,尸位素餐,”张时彻道:“我在南京当这个兵部尚书,天天只记得自己仕途那点不得意,被秦淮风月迷了眼睛,上任一年,不曾砥砺军队,训练士卒,不曾加强军备,挽刷风气,致使倭寇降临,毫无防备——真是愧对南京百姓啊!”
朱六就道:“大人上任一年,即使训练军队,一年的时间也不会立竿见影,何况训练军队是武官的事情,若是让您负主要责任,恐怕对您不公平。”
那边王公公一张老脸越来越沉,“……既然责任不在张大人,那就一定在咱家身上了。想来咱家身负守备之名,却没有给太祖爷爷看好陵寝,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就是他能饶了我,皇爷也要砍了我的头谢罪啊!”
朱六就道:“王公公说笑了,您老人家在宫里辛辛苦苦服侍了多少年,皇上感念您的辛劳,才让您在南京享享福,结果您这福没享上几年,惊吓倒是受了一筐。”
陈惇暗道开玩笑,把一个没了胯下二两肉的太监揪出来给八万人顶罪,岂不是要笑死天下人?
“那我也没罪,他也没罪,”张时彻紧紧盯着朱六:“究竟谁有罪呢?”
朱六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是啊,究竟谁有罪呢?”
张时彻和王公公随即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难道是……他?”
陈惇立刻配合地问道:“是谁?”
王公公的一张褶子脸上透出不安来,他哎呦呦了一声,才道:“魏国公、魏国公还是很英勇的,亲自率军出战,虽然战败……但他只是疏于操练士卒,这个,不是有心。”
“有心的话,”朱六道:“大明岂不是要出一个通倭的勋贵?”
“不是那回事,”张时彻手一挥,道:“其实魏国公胆气并不大……这要是平日里,他是肯定不会出战的;不出战而死守南京城本就是我和王公公制定的办法,南京城池高深,那不到一百个倭寇,哪里能攻下来?可魏国公非要去,我们怎么拦得住他呢?他可是总理都督府的人,手握统兵之权,我们也只能听他安排啊。”
陈惇就道:“魏国公为什么要派兵出战,重点是为什么他要亲自出战,而不是派遣手下的军官呢?”
张时彻和王公公又对视了一眼,后者才摇摇头,叹气道:“……实不相瞒,魏国公那天,他喝多了。”
据两人说,他们听到警报,就立刻赶往城楼,在城楼上就没有看到徐鹏举,而这人应该是第一个接到警报的。
“我们没看到他,”张时彻道:“就赶紧派人再去通知。可派去了三四个人,还不见他赶到,我非常愤怒,就想要亲自去——这时候他来了,喝得晕头转向五六不分,往城下一看,不说戒惧,反而哈哈大笑,让我们再给他准备上好酒,他要来一个温酒斩倭寇!”
两个人谁也拦不住,徐鹏举乘着酒兴,穿上铠甲就呼喝人马冲了出去,结果可见,不仅害了无数将士,还差点将自己也弄死。
朱六怒道:“岂有此理!魏国公也太放浪恣肆了!如果他没有喝酒,就不敢领兵出战,如果不领兵出战,这一千名将士就不会被人如杀鸡犬一般屠杀了!”
说到大明的勋贵,几个人顿时感叹这些国公国侯们,继承了祖先的万贯家财,却没有继承祖先的遗风,一个个都成了游手好闲、骄奢淫逸、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
等酒席撤下去,陈惇扶着酩酊大醉的朱六回去的时候,朱六还不住地骂道:“一帮蠹虫、王八蛋,只吃不拉的玩意……”
等到两人弃舟登陆的那一刻,陈惇才一把松开:“我说六爷,你这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你不说我还真觉得自己要醉了。”朱六抬起眼睛,哪有刚才的惺忪:“怎么样,今晚上这出戏好看吗?”
“那是相当的精彩。”陈惇道:“早上还见这王公公和张大人都推卸责任,不过半天的功夫,居然双双引罪——结果双双洗白,还把魏国公给坑死了。”
“你说,他们是商量好了还是没商量呢?”朱六问道。
“您应该问,是他们俩还是他们仨呢?”陈惇道。
两人哈哈一笑,心照不宣。
“走吧,回府衙,”朱六拍拍他的肩膀,“该审审那帮子倭寇了。”
“早就听闻锦衣卫夜审是常事,”陈惇苦恼道:“可现在已经半夜了,您还真不打算让我睡觉啊?”
“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多觉?”朱六道:“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几天几夜不睡,比睡了觉还精神!”
陈惇被他所谓的“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洗脑了,打了一盆井水擦了擦脸,准备熬夜苦战一下,结果就听到了倭寇已经被处决了的消息。
“倭寇已经被处决了?”朱六神色一下子沉下来:“什么时候?”
四天前,南京私自处决了那七十二个倭寇!
成远抓住的倭寇被绑送到了南京关押起来,像这样活逮的倭寇一般会选择一个好日子,明正典刑,让百姓们都看看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