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梧拍了拍手,看向自己的作品。
白衣的美少年,脖颈上缠着一圈圈雪白的纱,他原本就生得很白,如今肌肤更是苍白得接近半透明,半敛的漆黑眼眸在一片雪白中,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凤衍此时也抬起了眼眸,神情温和似水,“微臣多谢公主。”
萧清梧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迎着他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眸。
半晌,她突然一笑。
“凤大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凤衍闻言展露出柔和的笑,他看着她,轻声道,
“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萧清梧微笑。
这个少年,是与世无争,也是狼子野心。
保留这样一个皇家密道在手上,说他对皇帝忠心耿耿是不可能的,多少留了心思,要么是待价而沽,要么就是……
她微微敛眸,半垂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索。
如果是真正的朝歌,和皇帝有存着深厚的父女之情的朝歌,想必会第一时间去告知皇帝,让皇帝小心提防凤衍其人。
可惜,她不是。
非但如此,他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的敌人,她非但不会与他为敌,还会适时帮上一把。
萧清梧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上天把她这个被他害死的人送回到他最爱的女儿身上,如果不是因果报应,怎么可能
这,是上天要帮她讨的公道。
剩下的,她自己,一个一个讨回来。
……
随着三皇子遇刺一案的发生,朝中局势又隐隐有了些许变化。
皇上对此案一直态度暧昧,没有下令继续严查,这让朝中原本偏向三皇子苏玦的一些大臣有些摇摆不定。
皇子的前途是什么
不是他的母族,不是他的权柄,甚至不是他的治国才能,是宠爱,是皇帝的宠爱。
有了皇帝的宠爱支持,一个皇子就算他母族再弱,手中权柄再轻,才能再平庸,他依旧可以登上大位。同样,就算一个皇子他母族再强,才华再高,若他不得皇帝的心,就算当上了储君,皇帝也照样可以废了他。
苏玦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皇帝对他遇刺这一涉及性命的大事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关心,这就不由让人多想,一个皇子,居然连性命安危在皇帝眼中都难以引起重视,那还有在夺嫡中成功的可能吗?
所以一些原本中立的大臣开始向苏珀倾去,而一些原来支持苏玦的人中也有些人开始举棋不定。
帝都的一处宅邸中。
一个着一身儒士打扮的人敲开了苏玦书房的门,他虽极力掩饰,但面上还是不由带了几分忐忑。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书桌前,苏玦面前用镇纸压着一张平铺开的白宣,他提着笔,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那儒士打扮的青年人正要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苏玦动笔了。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而肆意,那画笔似有灵一般在画纸上游走,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滞凝。
苏玦停了笔。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息之间,一幅画作已经完成。
那青年儒士心中不由肃然起敬,敬意之后,只觉得那要说的话愈发地难以启齿。
苏玦抬头看向来人,唇边的笑意爽朗,道,“怀硕兄此来何事?”
那儒士咬咬牙,还是一拱手,将心中盘旋的想法道出,“殿下,怀硕家中老母病重,此来是为辞行。”
苏玦没有流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是付诸微微的一笑,“本宫明白了。”
苏玦心里很明白。
那儒士羞愧地低下了头。
食君之禄,谋君之事。他还未谋事,便溃逃了。
可他的心中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甚至升起了一个隐秘的愿望。
良禽择木而栖。
苏玦推开了面前的镇纸。他拿起那张几息之间所成的画,轻轻吹干上面未干的墨迹。
他将手上的画纸递给了那青年儒士。
“你我相识一场,这一幅画便赠你留作纪念罢。”
说罢,苏玦又对着侍立在一边的小厮道,“吩咐门房,赠一百两白银与怀硕,留作盘缠。”
青年儒士闻言一惊,忙开口道,“殿下不可。”
他似是有些动情,顿了顿,又道,“殿下这两年来待怀硕恩重如山,如今怀硕怎能再受殿下的银两”
“出门在外,银钱是万万不能少的,”苏玦道,“何况此时你母亲重病,带些银两回去,不仅是为你着想,也是为了你母亲的病能回去请个好大夫。”
苏玦扬了扬手中的画纸,语气轻快,“怀硕打算什么时候接,本宫手都要举酸了!”
青年儒士闻言连忙接过。
“谢殿下。”
说罢,他似乎想要再开口,最后却还是没有把那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道了一句珍重,便退下了。
待他走出这间书房,心中却不如想象中一般轻松。
苏玦待他太好了。这两年来,他的起居生活方方面面几乎都受到了苏玦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说,没有苏玦,就没有如今的他。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在心里默默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受苏玦资助两年,也认识了他两年,苏玦此人个性落拓不羁,好游山玩水,毫无争储之意。
两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议苏玦提防苏珀,也给出了不少办法,可苏玦实在心不在此。